狹窄的小房間裡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涼爽的空氣從窗外吹進來，陽光也像個調皮蛋似的探著頭，想要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嗚咽著像是奶貓哼哼的輕聲哭泣打破了寂靜，小男孩勇敢的看著鮮血淋漓的手臂，兩條小眉頭因為疼痛皺在了一起，眼睜睜的看著沾染著紅色的玻璃碎片被鑷子小心翼翼夾出來。

臉色更加的煞白，像是承受不住似的，把頭埋在身後抱著他的女孩肩膀上，努力不肯出半點的聲音。

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容北儘可能的安撫著他的情緒，放輕了聲音溫柔的安慰著，“不哭，不哭，陳鵬鵬是男子漢，不怕苦不怕疼。”

護士小姐姐看了眼堅強的小男孩，手下的動作不自覺加快。

“我不怕疼，”陳鵬鵬緩緩抬起頭，勉強的扯出一個微笑，兩顆小豁牙露了出來，眼眶紅紅的吸吸鼻子，“我以後要和姐姐一樣，當警察，要勇敢。”

“不能害怕，不能哭。”

“對，”容北像是拐賣小朋友的人販子，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柔和，手指摸著他小臉上的淚痕，鼓勵著露出微笑，“當警察，不能怕苦不能怕累哦。”

陳鵬鵬堅定的點點頭，“不怕。”

顫巍巍的夾出最後一塊碎片，護士小姐姐長長的舒了口氣，額頭上沁出的點點汗珠完全顯現出她的緊張小心，囑咐著說道，“傷口注意不要沾水，記得按時換藥。”

容北認真的點點頭，俏麗的小臉上嘴角微微上揚，“謝謝。”

“這孩子也是命苦，那陳平簡直不是個東西，”小護士氣憤的小聲嘟囔著，一邊收拾著手裡的工具，一邊看著小男孩慘敗的臉，頗為心疼的說道，“打完了這個打那個，就知道窩裡橫。”

“有能耐和外人去耍，耗子扛槍簡直是個懦夫！”

閉上眼睛做著深呼吸，小護士顧及著孩子在，沒有繼續說什麼，想了想，從衣兜裡拿出來糖果放在旁邊，變臉如翻書似的笑吟吟獎勵著，“鵬鵬乖，這是你的獎勵。”

陳鵬鵬乖巧的點點頭，一雙大眼睛溼漉漉的忽閃忽閃，很有禮貌的，“謝謝姐姐。”

小護士捏捏他的臉，很是喜歡這個懂事的小朋友。

“稍等一下，”容北並沒有忽視護士隱晦提到的話語，微微皺著眉很快恢復正常，若無其事的低下頭，“鵬鵬乖，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好不好？姐姐有事情要去做。”

“好，”陳鵬鵬很是信賴的回答著，豎著兩個綁著繃帶的小手臂，看上去憨態可掬的，“我乖乖等姐姐。”

容北朝他露出一個笑，眉眼彎彎沒有半點壓迫感，但轉過頭的瞬間，和藹可親的表情瞬間被陰雲取代，朝著小護士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

小護士也很有默契，端著手裡的工具拐到不遠處的樓梯間拐角，站在角落裡轉過身看著她，“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從衣兜裡掏出證件給她看，容北沒有多說廢話，靈動的大眼睛裡瀰漫著駭人的冷意，陳述一般的語氣，“陳平家暴，是嗎？”

愣了一下很快恢復正常，小護士對於她能知道這點也完全在意料之中，誠實的點了點頭，“對。”

“陳平會在酒後毆打任曉霞，而任曉霞被打後回來找你包紮，”容北雙手抱胸頭腦冷靜的思考著，聲音淡淡的，“而且這樣的情況，絕對不止一次。”

小護士再次點了點頭，陷入了回憶似的，聲音裡滿是憤慨，“霞姐已經來過好多次了，幾乎每個月都會被打，臉上身上四肢，經常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最嚴重的一次，左小臂直接給打骨折了，結果陳平還死不悔改，甚至連抱歉都沒有一句！”

“周圍的鄰居知道嗎？”

“應該知道吧，但是陳平以前都是好好丈夫的樣子，要是家暴的事情說出去，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信。”

小護士冷哼了聲，“說不定，在那些外人眼裡，夫妻倆關係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呢，真是諷刺。”

容北迴想起來鄰居老奶奶的欲言又止，明白了些什麼，繼續問道，“這種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是一年前，那時候陳平生意不好，就開始酗酒，到了最後店鋪倒閉，他就徹底墮落了，每天都是醉醺醺的。”

眉頭皺起來，容北認真的對比了下時間，若有所思的問道，“任曉霞就沒有和你透露過，想要離婚的想法？”

嘆了口氣，小護士苦笑了聲，語氣裡寫滿了無可奈何，“沒有，從來都沒有過。”

“我還勸過她，讓她早點解脫，可她說要照顧孩子，要給孩子一個健康的童年。”

“可我覺得，與其這樣讓鵬鵬每天看著他那個酒鬼爸爸，長大後有樣學樣，心理以後不健康，倒不如帶著他早點離婚，單親家庭又怎麼樣，照樣能養出來好孩子！”

這樣簡單淺顯的道理，難道任曉霞會不明白？！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精緻的小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走廊盡頭，語氣裡隱藏著戲謔調侃，“她肯定還有不能離開的理由。”

雙手抱胸思緒更加清晰起來，禮貌笑著說道，“麻煩你把任曉霞的就診記錄全部都給我一份，辛苦了。”

“客氣，”小護士應了聲，看了看周圍，小聲的關切問道，“那個，我想問一下，霞姐，是真的失蹤了嗎？明明那麼好的一個人......”

“這麼久過去了，說不定凶多吉少了吧……”

容北沒有回答她的話，始終沉默著。

小護士明白了什麼，揉了揉眼睛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聲音裡是難掩的失落，“我知道了，我去幫你拿資料。”

微微頷，容北看著小護士離開的背影，清澈的大眼睛暗了下去，從衣兜裡掏出手機，撥打警局的號碼，“喂，你幫我調查一下，派出所有沒有接到過和死者有關的的其他報案......”

“主要關於，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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