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宇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含糊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低垂着,脚步有些僵硬地走向后排一个最角落的空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沉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坐下,将自己尽可能地缩进椅子和墙壁形成的阴影里。
他拿出手机,假装低头看着屏幕,指尖冰凉,屏幕上是什么内容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耳膜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嗡鸣,讲台上那位同学后续慷慨激昂的陈词,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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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紧张中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讲台上的男生结束了他的“表演”,在一片礼貌性的掌声中走下台。
戴眼镜的学长拿起名单,声音清晰地念道:“下一位,云芝宇同学。”
这个名字被念出的瞬间,云芝宇感觉自己的头皮都麻了一下。
他几乎是机械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短促的声响。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走向讲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但其中那道来自第一排中央的目光,尤其让他无所遁形。
他站上讲台,面对台下。
灯光有些刺眼。
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戴眼镜学长身上,试图忽略旁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然而,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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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遐思已经重新调整了坐姿。
她坐直了身体,双臂随意地交叠放在桌面上,那支中性笔此刻安静地躺在她指尖旁。
她微微仰着脸,看着他。
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只有专注和审视。
她的眼神很亮,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冷静地扫视着他,从微微白的脸色,到紧抿的嘴角,再到因为用力握着讲台边缘而指节泛白的手。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的锐利,仿佛在无声地解析着他强装的镇定下,每一丝细微的慌乱。
“云芝宇同学,请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戴眼镜的学长开口了,语气温和。
云芝宇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干涩得不出声音。
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视线飞快地掠过时遐思的脸。
她依旧那样看着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等待,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那眼神里的专注和洞察,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心慌意乱。
“我…我叫云芝宇…”
他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生物技术专业,大一新生…”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大脑却一片空白。
招新摊位上那双盛满阳光、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与此刻这双沉静如深潭、锐利如解剖刀的眸子,在脑海中反复交错、重叠,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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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的过程,对云芝宇而言,像一场在强光照射下进行的精密解剖。
每一个问题,都像冰冷的手术刀,试图剥离他强装的镇定外壳,直抵内里的慌乱。
戴眼镜的学长提问温和却逻辑严密,旁边另一位学姐则带着善意的微笑抛出一些刁钻的假设情境。
他的回答谈不上多么精彩绝伦,甚至偶尔会因紧张而短暂卡壳,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依靠着在图书馆啃大部头专业书时锻炼出的、近乎本能的逻辑梳理能力,以及生物专业特有的那种对现象背后机制的执着探求,竟也磕磕绊绊地接住了大部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