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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第36節

傅瑜雖也落得清閒,但到底兩輩子第一次吃皇糧,心裡頗有些激動, 待得坊間五鼓聲起,他便坐不住了。套上昨日夜裡摸著打量了好幾遍的淺緋直袖袍衫,又戴上官帽, 捋了捋帽子上的細穗,傅瑜看著銅鏡中頗顯少年意氣風發的人影,大踏步的出了院門。

喚了元志去取大馬,傅瑜穿過正院長廊, 就見著正院亭中枝葉繁茂的老銀杏樹下, 正立著一個站得筆直的人。

這人一頭斑白的發,身穿深紫袞冕,紫衣華裳裳繡了九章走獸, 張牙舞爪的, 甚是唬人。他左手執帽,右手輕輕搭在腰間的一柄金玉飾劍上,遠遠望之, 便讓人心神震動,難以相信他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者。

“阿爺今日怎的穿上官袍了?”傅瑜心下正好, 此時便是見了往日裡一貫怕之避之的老爹也是調侃不誤, “我看您上次穿官袍上朝還是去歲年末的時候了。”

傅驍側過身, 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便是這一眼, 傅瑜又可恥的慫了,不同於以往是被嚇的,而是有些觸動,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上班打卯。

傅瑜心下正有些感動,就聽得傅驍冷冰冰道:“你大哥當初第一次進軍營的時候我便在後面看著,他一舉單挑三十個老兵,無一敗績……他從不讓我失望。如今輪到你,我看你自幼才疏學淺,文武皆無,怕是會讓我安國公傅氏一脈成為笑柄。”

“……”方才的感動瞬間化為烏有。

劉榮牽來一匹老馬,傅驍走上前去,他拉著馬鞍便立刻向上爬,忽而沒站穩踉蹌了一下,傅瑜忙上前一步讓他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再一翻身,傅驍已是穩穩地落在了馬背上。

傅瑜若無其事的拂了拂右肩,走到後面的一匹高大的棗紅馬兒上,翻身上馬的動作利落無比。

父子二人打馬出行。

劉榮揹著手站在府門前,看著東方熹微,看著天際白下打馬而去的兩人的背影,眯著的眸子中滿是笑意,忽而車輪軲轆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他轉身,正見著身形單薄的傅瑾。

他穿著一身月牙白,一頭烏髮盡散,有些蒼白瘦削的臉上同樣看著不遠處的兩人的背影,只是臉上卻平靜的讓人不忍再看。

劉榮上前一步,擔憂道:“早間寒涼,大郎君怎的穿這麼少?”

傅瑾無所謂地笑笑,只道:“榮叔莫擔憂,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曉,無礙的。”

劉榮有些不贊同地搖搖頭,隨後上前親自推著輪椅帶他離開。

傅瑾微微垂著眸子,想起方才自己聽到的傅驍的話,心中滿是惆悵:從未讓他失望嗎?傅瑾自嘲一笑,隨後右手悄無聲息的摸上了自己已然沒有絲毫知覺的膝蓋。

他覺得心下悶悶的,壓抑的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刑部隸屬尚書省,尚書省官員在皇宮外宮的慶餘宮中辦事,傅瑜去這裡打卯倒與眾五品之上的需要上朝的官員同路。

時辰尚早,但街上除了擺早點的攤子,騎著高頭大馬前去上朝打卯的大小官員也是絡繹不絕。傅驍馬速不快不慢,正好讓傅瑜能夠跟上他的步伐,卻也不至於快馬加鞭衝到他的前頭去。

傅瑜握著馬鞭在馬上顛簸,看著傅驍瘦削蒼老卻仍舊硬挺的脊背,摸著冒出青茬的下巴不語。其實他昨夜太過興奮,以致於忘了吃夜宵,今天早上又起了大早本打算在街上吃點餅,誰料傅驍一言不發的就要帶著他去上朝,以致於傅瑜此時竟然有些不敢下馬吃飯。

傅瑜雖然紈絝,也還是知道臣子上早朝前是不能吃早飯的,只能等到下朝之後再吃。這倒不是皇帝不體恤臣子讓他們餓肚子來上朝,而是早朝遇上有爭論的事情,大臣們在底下你一言我一語的唾沫星子橫飛,萬一皇帝興趣來了走下來聽聽臣子們的意見,誰想還沒聽到臣子高見,就先聞了一鼻子韭菜味兒……

行至午門,馬匹不能至,傅瑜跟在傅驍身後一路走來,本以為傅驍會帶著他和不少耳熟的官員打招呼,誰料只是帶著他行至角落而後便不動了。

傅驍積威多年,不止傅瑜畏他敬他,往來權臣勳爵也皆敬他畏他,除了閣老崔澤與左僕射章老爺子過來與他打招呼,竟再也無熟人膽敢過來在他面前刷臉熟了。

熬到宮門大開,傅驍站在一干朝臣中,眼看著就要進宮門,傅瑜走至一旁讓出位置,忽而聽見一人輕聲喚他。

“阿瑜。”那人輕聲喚。

傅瑜回頭,正見傅驍站在人群外看著他,老態初露的臉上面無表情,唯有一雙虎目柔了些。

傅瑜忙走到他身前,低頭輕問:“阿爺?”

傅驍猛然一怔,似才回過神來似的,他擺擺手,沒說什麼,轉身離去。

傅瑜站在人群外看著那人的背影,突覺這夏日清晨的陽光太過刺眼了些。

經由內侍帶路,傅瑜行至慶餘宮,找到刑部所屬厲堂,而後穿堂過道,行至秋審處所在的內堂,方才停下打卯。厲堂靠東面一排殿落,錯落有致,積了霜的碧瓦上顯出一層濛濛的霧色,顯得愈發冷清。

傅瑜來的最早,他由內侍領著進了裡屋,跨過正堂,進了東廂房才見門窗已開,屋內桌椅齊備,窗邊的塌上竟還有茶具棋盤。裡間一扇小門通向庫房,庫房裡積壓著陳年舊案,空中瀰漫著一股防潮的藥丸味道。

秋審處,掌核秋審、朝審之案,內建五品員外兩名,從五品員外郎四名,下屬官員不定。傅瑜屬於四名員外郎之一,算的上秋審處裡今年唯一的一個新人。

傅瑜來的有些早了,上司還在早朝,同僚還在路上,而此時腹內又是空空,思及此,他取了些銀錢,囑咐這送自己來的內侍道:“今天起早了,還未用膳,勞煩領事的幫忙到外頭街上買辦些吃食來,送一半到太和殿外給安國公,另一半拿過來。”

此外又加了些碎銀子,內侍忙應了。

傅瑜坐在矮塌上,手執棋子左手右手地下了一會兒,漸覺困了,以臂作枕睡了一會兒。

及至醒來,卻是被同僚搖醒的,他忙謝了,又整理衣衫去請教兩個員外。兩個員外郎雖已至中年,但都很好說話,只雲傅瑜初來乍到不讓他接觸案件,只叫他從庫房裡翻些陳年案件來看。

於是傅瑜就這麼看了一白日的案卷,直至下午同僚已在一旁下棋消磨時日,也沒有停下。

魏國各種稀奇古怪的案件不要太多,又都是些已經秋審過的陳年舊案,傅瑜倒也看的津津有味。及至申時下班,傅瑜有些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卷宗,直出慶餘宮,奔向大理寺。

傅瑜走到大理寺的時候,正見一身緋色官袍的朱然正與身邊一頭髮花白模樣的辯論著什麼,見出了殿門,二人方才停下,朱然則站在那裡看著一旁的牛車慢吞吞接走了這老人。

傅瑜走上前去,朱然愕然道:“傅二你今日有何要事?”

傅瑜指著身上這身官袍笑道:“你可好好看看我身上這套衣服,可還算得上朝堂人士。”

朱然搖頭苦笑道:“是我這段時日太忙了,竟忘了今天是你第一次打卯,既然這樣,那便去你府上,叫上你大哥,咱們好好喝上一杯。”

傅瑜道:“我今天找你來是有要事的,朱大哥,你的那個師弟朱焦,到底是何來頭?”

兩人一邊向馬廄走去一邊聊,其間傅瑜看著梁行知遠遠地衝自己點了點頭,卻因身側朱然的緣故沒有上前來。

朱然笑道:“你和阿焦倒是臭味相投,他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卻是問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那你怎麼說?”

朱然道:“自然是讓他先聽聽外面坊間傳聞,再自己想,像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好回答他。”

傅瑜道:“這合你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