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别让探子跟上。”他低声对车夫道,声音沙哑,像是被北风刮过喉咙。
车夫犹豫了下:“我再送您两步?您这身子……”
"没事。"段明昭摆摆手,"我认得路。"
车夫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多说,拉起车把,黄包车的铃铛在风雪里响了两声,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段明昭站在庆喜班的后门前,望着那扇熟悉的木门,胸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记得自己刚到东北时,满腔热血,以为凭着一身本事,定能在战场上杀敌报国。
可现实很快给了他狠狠一击。
子弹不长眼,战场上从没有天生的英雄,只有活下来的鬼和倒下的人。
第一次亲眼看着战友被炸得四肢破碎,倒在血泊里抽搐时,他胃里翻江倒海,吐得昏天黑地,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可战场不会等他。
炮火仍在咆哮,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
他抬起头,看见那个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战友,现在只剩半张脸嵌在焦黑的弹坑里,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
英雄不是天生的,英雄是活下来的人,踩着尸体往前走。
后来,他学会了冷静,学会了在枪林弹雨中匍匐前进,学会了握紧刺刀,面无表情地捅进敌人的胸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也学会了伪装。
在东北,没人知道他是北平段家的少爷,只知道有个叫“李小庭”的年轻军官,打起仗来不要命,带出的队伍总能打些漂亮的伏击。
他早该想到的,父亲和姐姐怎么可能真的放任他在东北单打独斗。
那些“偶然”出现在阵地附近的补给,那些“恰好”路过的医疗兵,甚至好几次陷入重围时,那些“意外”出现的友军……都是段家的手笔。
若不是这些暗中相助,他或许头一年就冻毙在东北的雪地里,或是成了日军枪下的一缕冤魂。
他尽了力,作为“李小庭”,他在战场上不算无功;可作为段明昭,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无论如何,他尽了力,但他不会在此停下。
三年了,北平。
他终于回来了。
邵庭的房间里只燃着两根蜡烛,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拥着暖手炉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份《北平日报》,报纸上的油墨味混着烛火燃烧的气息,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
"谁?"邵庭放下报纸。
门外传来阿福压低的声音:"师哥,是我。"
邵庭起身,披了件外衣去开门。
阿福站在门口,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师哥,有个男人来找你,"阿福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说是你东北来的朋友,我没让他进来,得问问你的意见嘛。"
“嘿嘿,不会是师哥以前的相好吧?”
邵庭的瞳孔骤然一缩。
是段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