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走在月影渡的護城河畔了，她的腳步故意放得很慢，很輕。

在這個地方，她第一次與林世遺冰釋前嫌，然後又互相訂下生死契闊，服下同心丹。也是這個地方，她找到了故意躲起來的皇甫君祈；皇甫玄瑟在這曾為她放聲痛哭……

原來已經生了那麼多的事，可如今再喚起回憶，感覺卻還像是昨日一般，每一個場景都歷歷在目。

只是，這所有歷歷在目的一切，也都成了不可追憶的過眼雲煙。

“綾兒！你果然來了！”

林世遺穿著侍衛的衣服出現，令凌小仇吃驚不已。

“世遺哥哥？！你不是應該已經回到幽國了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林世遺解釋道，“我猜到你一定會回心轉意的，所以根本沒有離開琉錦，而是跟宇文汐的大軍，一直藏在臥龍關……”

“你還是要堅持，幫助宇文汐密謀進攻錦國？！”

凌小仇氣憤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一次，非要用武力以暴制暴？！”

“你這是什麼話？”林世遺決絕道，“現在是琉錦時局最動盪的時候，國君無能，朝中又大片空席，連最大的禍患皇甫玄瑟都死了，北丘大軍將所向披靡！”

“沒錯！琉錦朝中無人，連皇甫玄瑟這樣的大敵都死了！”

凌小仇突然失控了一般喊道，“你以為他們是怎麼落得這般下場的？！是我！都是因為我！我凌小仇……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害死了他們！”

“綾兒……”林世遺溫柔地安慰道，“我知道你善良，讓你去害人的確是違背了你的良心，你感到愧疚、不安，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現在必須跟我去臥龍關，北丘的軍隊已經整裝待……”

凌小仇倔強地看著林世遺，“如果，我非要你跟我回韶光城呢？”

“綾兒！”林世遺惱怒道，“你怎麼就對那無能小兒的話深信不疑呢？！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不好了——不好了——”

“來人——快請太醫苑的大夫——”

護城河的對岸突然閃爍起零星的火光，那是侍衛、太監們手裡的火把。他們在對岸慌張地朝著一個方向跑去，看似生了什麼大事。

凌小仇心頭一緊，現所有人都是從後宮依月閣的方向跑出來的。

“不好，君祈有危險了！”

林世遺口吻裡夾雜著不滿，“你怎麼就知道，是那痴兒出了事？”

“君祈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留宿在依月閣，我早就該想到事情不對勁。以雲錦太后的性格，怎麼可能一直沒有動靜？！”

說著，凌小仇竟轉頭欲走，“我必須去看看！萬一伊美人用了什麼迫害君祈的手段……”

“你給我站住！”

林世遺死死抓住凌小仇的手腕，“這裡的事情已經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跟我去臥龍關！”

“你沒有資格限制我的行動！”凌小仇不屈不撓道，“只要我還沒踏出這宮門，我就不能見死不救！”

“我沒資格？！”林世遺的手越抓越緊，“雪綾，我為了你幾次涉險，你卻還是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你忘了我們已經兩命相連！”

“兩命相連又如何？！”凌小仇可不擇言道，“兩命相連……可是心還是那麼遙遠，又有何用？！”

林世遺怔住了片刻，爾後緩緩問道。

“你此話是何意？難道你又要反悔？！”

凌小仇搖搖頭，猶豫良久才艱難開口，問道。

“我問你，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我爹的死因？”

林世遺啞然地望著凌小仇，他沒有想到，凌小仇會突然這樣開誠佈公地問他。

因為這是他最怕提起的事情，曾經他因為擔心事情敗露而終日輾轉反側，甚至刻意與凌小仇疏遠，就害怕自己的言語、神情會暴露了自己的心虛和愧疚。

他害怕凌小仇會因此而永遠離開他，甚至是恨他。

見林世遺久不作答，凌小仇悽然一笑，不再繼續問了。

因為他的沉默已經承認了一切，他無言以對，因為他確實說了謊。

凌小仇掙開了林世遺的手，轉身離去。

“世遺哥哥，待你想清楚了該如何對我坦誠相待，我們再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