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羊皮字字煎,
金砖顿碎佞臣蔫。
箭证忠魂穿朔漠,
口供厉鬼破胡天。
孤怀闯殿非干政,
大义除奸即是贤。
莫道深宫无剑影,
寒锋出鞘史书镌。
宣政殿内落针可闻,仿佛连空气都被曹贵妃那句“铁证”冻结。
群臣目光如织,在跪地抖如筛糠的许敬宗与殿门处昂然挺立的曹贵妃之间来回穿梭,惊疑不定。
龙椅上,唐太宗的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压在许敬宗身上,那无形的威压几乎要将这位昔日宠臣碾入金砖缝隙。
“准奏!”唐太宗的声音不高,却似金铁交鸣,震得许敬宗又是一抖,“你有何证据,呈上!”
曹贵妃曹婉儿,这位素来以温婉娴静着称的后宫女子,此刻眼底却燃着足以焚毁一切虚伪的烈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连日来的惊惶与疲惫,那份为子洗冤、为国除奸的决绝支撑着她每一寸脊骨。
她无视许敬宗那怨毒如蛇蝎的目光,缓缓自宽大的贵妃袍袖中,取出一个用明黄锦缎层层包裹的狭长木匣。
那匣子古旧,边角磨损,透着久历风霜的沉重。
她双手托匣,步履沉稳,一步步走向御阶之下。
木匣被恭敬地置于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出轻微却清晰的“咔哒”声。
她动作从容地解开锦缎,掀开匣盖。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匣内,静静地躺着一卷染血的羊皮纸,边缘卷曲焦黑,显是经历过战火的洗礼。
血污早已干涸黑,像狰狞的烙印,深深渗入皮纸的纹理。更触目惊心的是,一支断成两截的狼牙箭,箭头幽暗,箭杆上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血迹,紧紧压在那卷羊皮纸上。
箭尾的翎羽,沾满了塞外风沙与凝固的血块,无声地诉说着它来自何等惨烈的修罗场。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与尘土、硝烟混合的呛人气息,随着匣盖的开启,骤然在庄严肃穆的宣政殿内弥漫开来。
几位老臣下意识地掩住口鼻,脸上血色褪尽。
这是朔州城头的味道,是死亡与背叛的味道!
曹贵妃没有去碰那箭,她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捻起那卷染血的羊皮纸两端,极其缓慢地将其展开。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随着纸卷的铺开,几行用墨汁书写的文字暴露在李世民和前排重臣的视线中。
字迹是中原工整的馆阁体,但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急切与狠戾。内容更是字字如刀,直刺人心:
“……朔州粮道空虚,三日后丑时,西门守卒轮值间隙逾半炷香。着尔等精骑破此门,直捣府衙,擒杀承烨。事成,幽州以北,尽归可汗。许敬宗顿。”
“许敬宗顿!”
当那最后的落款——四个清晰得如同烙印般的名字——完全展露在李世民眼前时,这位执掌乾坤多年的帝王,瞳孔骤然缩紧!
一股无法遏制的、被至信之人狠狠捅穿心窝的剧痛与暴怒,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砰!”
唐太宗宽厚的手掌猛地拍在坚硬的紫檀御案之上!力道之大,震得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哗啦啦倾倒一片,一方沉重的蟠龙玉镇纸骨碌碌滚落在地,出刺耳的碎裂声。
“许!敬!宗!”唐太宗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万钧冰雹,每一个字都砸得殿内梁柱嗡嗡作响,带着一种要将对方挫骨扬灰的森寒,“这!作何解释?!”
那一声惊雷般的怒喝,裹挟着帝王之怒的滔天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许敬宗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一哆嗦,一直强撑的那口气瞬间泄尽,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泥般瘫倒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
冷汗不再是涔涔而下,而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厚重的官袍,紧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死亡的阴寒。
他眼珠暴突,死死盯着曹贵妃手中那卷缓缓展开的染血羊皮纸,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索命的铁证。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不可能…这…这定是…定是承烨…是承烨伪造构陷!陛下!陛下明鉴啊!”
许敬宗喉咙里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嘶哑绝望地尖叫,双手胡乱地向前抓挠,似乎想将那卷致命的羊皮纸撕成碎片,又像是溺水者徒劳地想抓住一根虚无的稻草,
“李崇山…对!是李崇山那个卑贱的商贾!他…他恨臣!他伪造臣的笔迹!陛下!您…您看这血…这箭…如此粗陋…定是假的!假的!”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濒死的疯狂,然而那份色厉内荏,却连殿门口侍立的小太监都看得清清楚楚。
曹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洞穿一切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