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玉碎惊雷动,
紫殿烛摇玄府秋。
血染龙纹凝碧落,
光寒星斗坠深流。
千年一顾阴阳界,
万劫重开今古眸。
莫问此身归底处,
时空如海共孤舟。
凛冽的寒风被隔绝在紫宸殿厚重的殿门之外,龙涎香的暖融气息包裹着曹婉儿,却驱不散心头那层薄冰般的寒意。
皇帝的目光,平静如深潭,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审视,在她身上逡巡,仿佛要剥开她恭谨温顺的皮囊,窥探内里翻涌的暗流。
那枚被他无意识摩挲的白玉镇纸,在跳跃的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
“爱妃有心了。”李世民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带着金口玉言的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许敬宗…咎由自取,死不足惜。明日行刑,由三司监刑,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他认可了她的“送行”,认可了她提供的“明白”,为许敬宗的命运彻底钉上了棺盖。
曹婉儿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她垂眸,姿态愈恭顺:
“陛下圣明。许贼伏诛,朝纲得肃,实乃社稷之福。”
李世民的目光转向御案上那份火漆密封、尚未开启的加急文书,那是承烨从北境风雪中射出的最后一支穿心之箭。
“承烨那边的消息,也快到了。”他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是欣慰还是更深的思虑。
“殿下在北境苦战,力挽狂澜,生擒敌酋,”曹婉儿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恰到好处地响起,“想必军报之中,必有详实战果与…重要证供。许贼通敌,铁证如山,殿下此举,是为国锄奸,大快人心。”
她再次强调了“铁证”二字,如同无形的钉子,将许敬宗的罪孽更深地楔入历史的耻辱柱,也无形中为承烨的功绩添上一笔。
她深知,此刻每一句话,都是对即将到来的权力格局的微妙铺垫。
李世民只是“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指间的白玉镇纸,不再言语。
殿内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出轻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寒风掠过飞檐时凄厉的呜咽。
空气仿佛凝固的琥珀,将帝王深不可测的心绪、贵妃沉静如水的表象,还有那案头即将引爆朝堂的文书,一同封存其中。
曹婉儿低眉敛目,侍立如松。她知道,风暴远未平息。
许敬宗这棵大树轰然倒下,盘踞其下的无数根系暴露出来,朝堂的棋盘已被彻底打乱。
新的博弈,已在无声中拉开序幕。而她,必须在皇帝心中那丝微妙的忌惮与对掌控力的需求之间,走好每一步。她所求,不过是在这权力的惊涛骇浪中,为自己,也为心中那点模糊的念想,守住一方安稳之地。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淌,殿角的铜漏滴答,声音清晰得如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再次抬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倦意。
“更深了,爱妃也劳累了,回宫歇息吧。”他挥了挥手,那枚白玉镇纸被他轻轻搁回案头,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谢陛下体恤,臣妾告退。”曹婉儿依礼深深一福,动作行云流水,无懈可击。她保持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退向殿门。
厚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拉开一条缝隙,外面深沉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立刻涌了进来。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融入那片黑暗的刹那,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涟漪:
“那半块玉佩…爱妃收好了?”
曹婉儿离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背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微微颔,声音清晰地传回殿内:
“陛下放心,故人之物,臣妾自当珍重。”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玄狐大氅重新裹紧身体,隔绝了外面的严寒,却无法驱散紫宸殿内那无形压力留下的微冷。
她没有回头,在昏黄摇曳的宫灯指引下,沿着长长的、寂静的宫道,走向自己那同样深不见底的寝宫方向。
当最后一盏宫灯被留在身后,四周陷入纯粹的黑暗。
曹婉儿,或者说,此刻已悄然切换回现代意识的林悦,感到一种时空剥离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大唐宫阙的森严冰冷,紫宸殿内无声的刀光剑影,李世民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同退潮般迅抽离。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仪器运行时低沉的嗡鸣,以及眼前金属舱门冰冷光滑的触感。
她回来了。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回到了这座位于京郊山腹深处、代号“昆仑”的量子物理与时空研究基地。
她正身处核心实验室外的缓冲区,身上还穿着进入“沉浸式历史回溯”项目前的银灰色连体制服。
刚才那一切,并非梦境。那是她利用基地最尖端的量子纠缠态意识投射技术,以曹婉儿的身份,亲身潜入大唐贞观年间的历史湍流。
天牢里的步步紧逼,紫宸殿中的无声较量,都是她以林悦的意识,在历史关键节点上落下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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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林悦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残留的千年尘埃吐尽。
她抬手,按向舱门旁的生物识别锁。
“滴——认证通过,林悦博士,欢迎返回。”柔和的电子合成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