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章婧琳的時候已經快要臨近黃昏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章婧琳似是隨意的問道。

趙佳寧眼光閃了兩下，才應話“崔媽媽帶了兩個……姑娘去教導芸蓮，芸蓮有些鬧騰，奴婢便耽擱了些時辰。”

“是嗎，當初可是她找我求的這差事，如今又有何臉面鬧騰，可都解決了？”

“小姐放心，有崔媽媽盯著，都妥當了。”

紅姐的手段繁多，芸蓮身份特殊，想要教訓她不容易，可紅姐偏就有法子教訓了人還能不留下任何痕跡，但凡芸蓮稍微表現出不願意來，紅姐便會讓她嚐盡苦頭。

這一個下晌的時間，她坐在屋裡聽盡了呼喊求饒憤恨咒罵，先是求崔媽媽，而後又求她，最後就是求紅姐，求玉簫，甚至連外頭守門的魏紫都沒錯過，趙佳寧倒是有心想為芸蓮說話，可崔媽媽在一旁盯得緊，她稍微動一動都能引來崔媽媽的注視。

求不得，心中的憤然恨意就激而起，芸蓮怕是將她平生能罵的話聽過的詛咒都說了一遍，可到了最後該學的一點兒也沒落下。

紅姐和玉簫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表情都讓趙佳寧臉紅，雖然她心裡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看，可她們的聲音還是不斷的往她耳朵裡鑽，那些淫詞豔語聽得她起了一身的汗。

崔媽媽帶著紅姐跟玉簫離開的時候，她去看了芸蓮，不得不說這些日子的嬌養成效不錯，芸蓮的樣貌比她初見時更要美豔，膚白水嫩，身姿妖嬈，就連這衣衫不整的樣子也處處惹人憐愛，哪怕她此時頂著一雙哭腫了的眼睛，哪怕她表情麻木，也依舊擋不住她的美。

趙佳寧找了件衣裳披在她身上，猶豫著要怎麼開口，卻聽到芸蓮啞著嗓子說“你還想看什麼笑話，直說便是。”

“我不想看你笑話。”趙佳寧回她“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曉怎麼做，事已至此，你，你就順著一些又怎樣，何必給自己找苦頭吃。”

芸蓮笑出了聲，帶著悲涼“聰明人？你若想嘲諷就嘲諷吧，反正我已是這樣了，我知道，你們都等著看我的笑話，儘管笑吧，我無所謂。”

“沒人想看你笑話，丫鬟們雖然分個一二三等，可本質上都是一樣的，當初你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現在又何必心生怨念。”

“是！都是我自己選的！”芸蓮猛地站起來看著趙佳寧，身上披著的衣裳也滑落下來，露出她只穿了小衣的身子。

她顫抖著，叫囂著，似乎是想要把今日的怨氣都洩出來。

“我自己選的又如何，我再不濟，以後也是個通房，是半個主子，而你華裳只能做一輩子奴才，一輩子都被我踩在腳底下！你今日在這裡看我笑話看得心歡，可你別忘了，若非是我，今日受這屈辱的就該是你了，華裳，我是在替你受辱！”

“你說的沒錯，這些都是我自己選的，是好是壞我都得受著，可我憑什麼要承受這些？這試婚的丫鬟也不是我提的，是老夫人，是章婧琳！是她們！她們想選一個丫鬟做試婚，過了門就是通房，以後就是姨娘是主子，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錯過，如果你是我，你也不會錯過的。”

“我知道你以前是良籍，可我不是，我從出生就是奴籍，註定了的奴才，我爹孃也是奴才，我爺爺奶奶我們全家都是奴才，從我記事兒起別人就跟我說，我的命是主子的，哈，哈哈，我的命！我的命不是我的自己的，是別人的，從出生那一刻就註定了的，我根本無從選擇。”

“我不想當奴才，我不想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一出生就是奴籍，連命都不是自己的，我想當主子，我想讓我的命成為我自己的，我錯了嗎？華裳你告訴我，我這樣做錯了嗎？我知道你不想做這個試婚，你不想我想啊，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還解了章婧琳的燃眉之急，一舉三得的好事我為什麼不能選？“

“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受你們的屈辱！”

趙佳寧心口憋悶的很，從芸蓮的角度去看，她的選擇沒有錯，可若換成章婧琳，她的安排也沒錯，她猜想，今日的事情是章婧琳故意的，可她這麼做應該也不全是為了折辱芸蓮。

元香跟她說過一些秘聞，是她以前主家內宅的豔事，說是官家老爺的一房姬妾，為了爭寵特意尋了個花樓裡的頭牌，為的就是學一些床上的魅惑功夫，結果那姬妾本事還沒學會，老爺就被頭牌勾了魂兒，好一番雲雨興致。

元香說這事兒當時鬧得厲害，若非她們主母有手段，怕是連著老爺身上的公職都要丟了，不過這事兒也沒完，那頭牌手段了得，愣是讓官家老爺給贖了身，因為身份不敢接到府裡去，就藏在了外頭，每隔上三五日就要去一次。

可見不管是什麼身份的男人，這心底裡都喜歡放得開的。

馮之年與蘇二爺的情況不一樣，馮之年是個沒見識的蔥頭小子，初始滋味自然是不需要什麼風情，蘇二爺卻是身經百戰，不說家中曾有妻妾，就是生意場上的逢場作戲怕也不在少數，風花雪月之地更是沒少去過。

嫁給這樣的人自是用不著試婚丫鬟的，偏偏章老夫人想給章婧琳提一提身價，這試婚的方式自然就得改一改。

想得到夫婿的寵愛和信任，除了理家的能力要厲害，關起門來這床上的本事也要了得才行，章婧琳進門是要做主母的，夫婿的那些私密喜好自然不能讓她來琢磨。

趙佳寧看著芸蓮，見她失魂落魄仿若殘破的玩偶一般，到底是生出了一些憐憫來，許是以往做大丫鬟的時候得寵久了，又一心覺得自己姿色上乘勢必是要做主子的，如今卻被人這番羞辱，一時接受不了也是常情。

“你若心裡舒坦了就好好歇著吧，若還是接受不了，就想想蘇家，想想蘇二爺，你若能想明白就知道，今日你所受的也並非全都是屈辱，還有你日後立足的本領。”

趙佳寧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到了門口忍不住回頭，見芸蓮坐在床上，兩眼無神，眼淚卻一直往下落，心中嘆息。

不管是芸蓮還是章婧琳，其實都同她一樣事事做不得主，能做的，也不過是在別人安排好的人生裡仔細尋覓著能讓自己舒坦一些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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