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悲不等他回答，便轉身離開了。梓玉不懂他的悲傷，只覺得師兄還似原來那樣，說的話總讓人捉摸不透。

他幾日下來也著實累了，便顧不得那麼多自顧回了千悔塔。雖說千悔塔於他來說就彷彿是籠牢一般，可是除了這裡他便哪裡都不能去了。

回到塔頂小屋，睡意朦朧，不多時便見了周公。說是睡著了，卻又好像還有一絲意識。只覺得千悔塔四周都被迷霧籠罩了，塔外風聲陣陣，似有蛟龍四起繞塔而飛。

梓玉心生好奇，便走到塔邊向外張望，只見以往看見的風景全都不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青山。

他無意間低頭一看，才驀然現，這千悔塔不知何時騰空而起，飛到了三萬裡的高空上。

四周環繞的蛟龍忽然張牙舞爪起來，但具不出聲，並列兩側讓出了一條路來。

“孩兒過來孩兒過來……”那條路的盡頭有滄桑的聲音喚道。

梓玉不明白他在喚誰，便不予理睬，只站在窗邊賞著異景。

“孩兒你受苦了，都是那個女人害得你落得這個下場，我一定不會饒她！”聲音變成了怒吼，兩側的蛟龍也跟著怒號起來。

梓玉不知生了什麼，但噪聲讓他頭暈眼花，他捂著耳朵躲去了屋子裡，可這一陣一陣的怒聲像匕一般尖銳。

“不要喊了……不要再喊了！”

他猛然驚醒。

原來只是噩夢一場罷了。

梓玉走到窗邊，窗外還是熟悉的東堞聖國，塔也不曾離地而起。四周沒有惡龍咆哮，只有鶯歌燕舞，嘰嘰喳喳。

他擦了擦額頭，只覺得較之剛剛更加無力了。

“公子可是傳說之中的傾世男兒梓玉？”窗外忽然傳來俏皮的聲音。

梓玉本已受了驚嚇，忽聞這麼一聲，不覺渾身一顫。

尋著聲音看去，屋外什麼人也沒有。也是，這塔雖不說高不可攀，可到底也是有九層那麼高，哪裡會有人站在窗外說話呢？定是因為剛剛的噩夢產生了幻覺。

“梓玉公子，小女子不遠萬里前來拜會，還望公子能見我一面。也不枉我行了萬里路，問了百家人。”

這一回是聽得真切了，是一個嬌弱女子的聲音，雖然詭異，卻不似壞人。

他想了想，對著那聲音道“不知姑娘人在哪裡，尋不見你人，梓玉該如何見你呢？”

“你應許我就來了……”話音剛落，只見一隻花喜鵲徑直從窗外飛了進來，不曾等梓玉明白，只見這喜鵲已經乖巧地落在他的腳邊。

“公子安好，纖雲冒昧了。”喜鵲開口道，嚇得梓玉趕緊退了幾步。

喜鵲說著話變了人形，是一個小家碧玉的女子，穿著繡了小白花的水藍色絨襖，烏黑的長間佩戴了梅花簪。

“小女子纖雲，這廂有禮了。”喜鵲女子微微頷作揖。

“姑……姑娘有禮。姑娘從何而來，梓玉怎麼不能明白？”

“從天上來。”纖雲伸手指了指天。

梓玉愣了愣，然後輕笑道“姑娘說笑了，又不是長著翅膀的小鳥，如何能從天上來呢。”

纖雲不曾說話，偷笑了一聲，驀然將身後的翅膀展開。梓玉一時愣住，只覺得像是看見了什麼怪物。

“公子不信纖雲的話，纖雲便給公子見識見識。”說罷她騰空而起，停在半空之中。

梓玉哭笑不得，一想不遠之處就是南燈妖國，有什麼稀罕的人倒也不足為奇，便覺得是自己沒有見識了。見這姑娘停在空中，梓玉招手道“姑娘還請快下來吧，莫要摔倒哪裡了。剛剛是梓玉不好，說了不妥之話。”

纖雲聽罷便穩穩落在他的面前靦腆道“我這翅膀，原是收不起來的，只是怕公子驀然見了害怕，才想了法子將它藏起，實在不太舒服。公子……公子不會嫌棄我怪異吧。”

聞聽她這麼說，倒是讓梓玉心生了好奇，他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只覺得她周身透著不一樣的氣質，玉潔冰清，明豔動人，實有九天仙女下凡塵的感覺。可雖莞爾微笑，眉眼之間卻藏了一絲憂傷。

“纖雲姑娘似是有什麼心事？”梓玉忍不住她的哀愁，便自顧問了出來。

女子頓然亂了神情，但一瞬之間又換上了笑容“公子說笑，纖雲哪裡會有什麼心事呢？”

梓玉有些奇怪，她的哀傷並沒有隱藏得很好，偏偏這樣痛苦，卻還非要逞能，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姑娘這樣說最好，梓玉看不得女子哀愁，若是需要梓玉相助定不要為難自己。”梓玉不再多問什麼，他知道她有苦衷，女子的苦衷不那麼輕易便能知道，可她們也不能有那麼堅強，所以盡顯了弱柳扶風卻故作頑強之態。

這是梓玉最看不得的。

纖雲忽而冷笑了一聲“這世間有什麼事是需要求人的，纖雲覺得，與其求公子，倒不如纖雲自己想辦法許是更可靠些。”她著實是信不過任何人，只不過是來這一處天界戲耍了一番，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一路之上竟是心惡之人，所以還能指望她信誰呢？

梓玉見她的雙眸之中噙了些許淚水，可他不敢再多問什麼，猶豫了須臾只道“姑娘請坐，我還不曾為姑娘沏茶，實在是梓玉之過。”說罷便轉身去取茶盞。

“不必了，纖雲今日前來並非與公子說風花雪月來著，公子不必費心了。”

“不談風花雪月？”梓玉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畢竟自小到大，來尋他的女子，要麼是為了一睹他的風采的痴情女子，要麼是與她吟詩作賦的才藻佳人，他雖總不見她們，但也明白自己的魅力所在。

纖雲也並非不曾被他的容顏驚豔，只是她本是仙子，在天宮之時見過不少絕世男仙，因而不那麼震驚。只是梓玉剛剛那番關懷之話，多少也將她打動了，只是她心中著實藏著恨，故不能讓自己接受他的好意。

“不談風花雪月，纖雲只想，問公子借一樣東西。”說話之間，她的手已然握住了藏在懷中的匕。

詩云

雲邊仙女夜驂鸞，月下霓裳舞袖寬。

吹徹紫簫風露下，玉容玄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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