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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夜半輕悄說亡奈 冷風凝寒起初情

月光皎皎,夜風徐徐,孌姝今夜難以睡得安穩。

明日登基,這是她親口說出的。

床邊掛著金縷衣,菀寶一直在打理,每一寸金絲,每一根絲帶,都細細檢查著。平日裡再怎麼大大咧咧都不要緊,要是明日出了差錯,自己可就不知道會怎樣被懲罰了。

孌姝背對著菀寶,她不想看見金縷衣。儘管說出了那樣的話,可是心底還是無法完全說服自己。

她閉上眼努力想快快入睡,可是一閉上眼,面前就出現了袖蝶空洞的雙眼,還有梓玉蒼老的模樣。她心下一驚,猛然坐起身,連聲喊著菀寶。

可等了須臾,卻沒有人回應她。

她無奈,轉頭看去,金縷衣還好好掛在那裡,菀寶卻不知所蹤。蠟燭只剩了一點,菀寶那丫頭又不記得去換。

燭光掙扎了幾下,無聲地滅了。孌姝渾然一驚,在黑暗裡呆愣半秒,才起身摸索著找到一隻蠟燭,又尋了火摺子點燃。

菀寶再怎樣不靠譜,重要時候還是不會擅自離開的。她莫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

她四下尋找,空蕩蕩的屋子裡沒有一點人氣。因為自己來到此處後喜歡清靜,於是遣散了所有侍女只留了菀寶下來,不曾想原來夜深人靜之時會是這樣寂寞。

“陛下,我在堂屋等你。”忽然不知來處的聲音驚得孌姝不敢動彈,許久察覺這聲音來自一個男子,似是聽過。

“你是何人?”孌姝大膽問道,耳邊只有風聲,卻再無男子之聲。她思忖一會兒,憑著男子的語氣,大概已猜到八分,便也不那麼害怕,舉著蠟燭來到堂屋。

堂屋裡的梁平竹簾已經放下,一側放了一個錦墊,錦墊前有一杯熱茶。竹簾的另一側跪坐著一個男子,男子身形熟悉。

孌姝見此情景微微一怔,這男子竟是渡悲師父。

她心下也放鬆了警惕,跪坐到他的面前,捧起茶盞小飲了一口,茶苦澀難嚥。

“渡悲師父,你這茶裡,有無限悲苦。”

“陛下,這杯中只是清水而已。水本無味,因人而異,陛下心中悲苦,因此才覺得這水也是悲苦的。”

孌姝聽罷冷笑一聲道“師父說笑了,我怎麼會苦呢。怕是師父還不知道,明日我就登基了,到了明日,我就是天下的女王了。”

渡悲緩緩道“天下從來不缺的,是悲苦之人,從來不見的,是自由之人。陛下未做女王之時,便是自由人,做了女王,便是悲苦人。陛下心中是喜是悲,我想只有陛下自己最清楚。渡悲內心不忍,才在今夜貿然來訪。”

孌姝沒有說話,又舉杯小飲一口,只感覺一口苦水順著喉嚨流進肚子裡,竟惹得落下淚來。也不知是因為杯中的苦澀,還是因為渡悲的話。

許久,她才說道“師父那日裡明明勸我要有欲有求,我如今的心中所求,便是能一統金縷山界,這樣不是正合師父的意思嗎?再說,師父自己不是也喊我陛下嗎?只這幾天,怎的師父就變了。”

“渡悲沒有變,是陛下變了。那一晚,渡悲確實說過,陛下要有欲有求,可是也勸過陛下要珍愛珍惜。有愛之時,欲為明珠,為芝蘭,無愛之時,欲則成魔……”

“師父不要再說了……”孌姝突然將他的話打斷,低著頭咬著嘴唇,渾身微微顫抖,“孌姝萬般感激,因為有師父的存在,讓孌姝不會那樣寂寞,那樣不知所措。可是師父說的這些,孌姝怎麼會不明白,可是我畢竟不是師父,不能與你一樣放下世間一切。你到底是出家之人,是不能明白我心中的苦的根源。你說我心中無愛無情,那是你不懂,愛之深愛之切,又有何用,一味將自己沉浸在勾勒出的風花雪月裡,最後換回的只是無助和悔恨。那是多諷刺的事實……孌姝正是因為心中有愛,所以才逼自己無情,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坐上皇位。”

渡悲靜靜凝聽,沒有嘆息,也沒有勸言。

許久,渡悲輕聲道“既然陛下這樣說,渡悲再不勸你什麼。如果登基是陛下自己的意思,渡悲會竭盡全力地,幫你奪得天下。”話語蒼白無力,彷彿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

忽然身後傳來細微的碰撞聲,孌姝一下驚醒,警惕地回頭看去,卻未見異樣,再回過神時,渡悲師父已然離去。

卻說這聲音來自何處,原是那菀寶順著他二人的交談之聲尋了過來。

原來菀寶並未擅離職守,其實就在寢宮裡。是那渡悲為了見孌姝,將她迷暈藏在了櫃子裡。

菀寶半途醒來,暈暈乎乎爬出櫃子。見孌姝又消失不見了便四處去尋,卻忽然聽見堂屋裡有人交談之聲,細細看去竟是陛下和曾有一面之緣的渡悲師父。心下好奇,躲在不遠處細細凝聽,聽得二人對話,惹得思緒飛飛。

其實渡悲早便潛伏在了宮殿內,而在這皇宮之內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菀寶。

那一日莞寶又領了差事,莽撞衝出院子卻一頭栽進他的懷裡,登時只顧著道歉,許久方才現,這竟是一個男子。

她自小在西梁女國長大,因而他是她長這麼大見過的第一個男子,故免不了念念不忘之情。

正當情竇初開,原本晃晃悠悠地服侍孌姝倒也安之若素,偏偏在這個時候遇見了渡悲,從此也墜入情海難以自拔了。

渡悲不常出現,他不知藏身於何處,竟從未被人現過。整個西梁女國的皇宮裡,就只有孌姝與菀寶二人知道她的存在。

菀寶曾經刻意去尋他,卻尋之不見,那幾日便更加恍惚了。後來倒也將他忘卻兩三分,哪知今日又遇見了。

孌姝起身回到內屋,菀寶故作無事,擔心地問“陛下,你去了哪裡,讓菀寶好找。”

孌姝剛剛傷心過一場,身心俱疲,不想過多說話,含糊一句“我自有數。”便倒頭睡下了。

詩云

東風又作無情計,豔粉嬌紅吹滿地。

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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