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玉甦醒時，身邊只有雙眼通紅的眉馨。

心口有些隱約作痛，他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上面，驀然現天鎖已經消失了。他趕忙撕開衣服，見原本是天鎖的地方如今完全癒合了，只留了一道小小的疤痕。

他猛然想起昨日，他還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噩夢，如今看見胸口，才覺那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

“眉馨，眉馨！”他急促的喊著窗邊的女子。

眉馨坐在窗邊呆，沒有現他已經醒來。她聽見他喊自己，茫然從恍惚中醒來，看見梓玉便趕緊擦了擦眼淚走了過來。

“纖雲呢？纖雲去了哪裡？”梓玉直直盯著她，妄想能從他嘴裡得到什麼令人安慰的話。

可這小眉馨，只是咬著嘴唇哭泣，卻什麼也不說。

梓玉心下不安，赤著腳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走至門前，他略猶豫了一番，小心踏出一隻腳，閉上眼等了一會兒。

竟什麼也沒有生……

他又往前跨了一步，然後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空一如既往的明媚，天高雲淡，偶爾會飛過一兩隻歡快的鳥兒。

他驀然明白了，他從此便擺脫了天鎖的束縛，終於能再一次堂堂正正站在這萬丈光芒下。

可是他不曾有機會享受這一份久違的自由，只因他無處尋見纖雲的身影。

他輕聲喚了一聲，得來的卻只是回聲。

他從不曾想過，有一天纖雲會真實的離開自己，他總以為她永遠會陪伴在自己身邊，有什麼困難，第一時間與她說，便總能解決。

他從不曾覺得過她對自己有多重要，他的心裡永遠想著的便只是孌姝，每每與她說的情話，都不過是寬慰她的心罷了。

眉馨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她輕聲道“纖雲公主昨日便去了，她將心與你換了，從今以後，公子便是自由人了。”

“那纖雲呢？”梓玉追問道。

“公主將公子的心放回了自己的身體裡，因此她的靈魂將會永遠鎖在這間屋子裡。公主說了，她雖去了卻不會離開你，她的魂魄會永遠伴隨在公子身邊，絕不會讓公子收到一絲傷害，除非……”眉馨說到這裡，低下了頭不忍言語。

“除非什麼？”梓玉急急問道。

“除非公子決意離開此處，她便再無可奈何。”

梓玉回過頭，看向空蕩蕩的屋子。他心知纖雲便在這屋子的某一處，靜靜看著自己。

“眉馨，帶我去看看纖雲的墳墓。”

眉馨點點頭，帶他來到忘憂河邊。只見忘憂河畔有兩座小小的墳包，眉馨蹲下身，往上面蓋了些新土。

“公主說，他們來金縷山界第一天便是在此處落的腳，因此想著葬在這裡，也算是回到開始，指望著有朝一日，還能順著原路回去，終有一天能再回到九重天為七公主搭一次鵲橋。”

梓玉聽之不忍，又將與纖雲的點點滴滴回想起，再忍不住悲痛，伏在墳包上失聲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他渾身癱軟，再沒一點力氣能站起身來。忽然聽見有人淡淡道“公子原來也是有情人，你若不是落了淚，我還以為你是什麼無心之人。”

梓玉聞聲抬頭，只見面前站著的公子有些面善，卻怎樣都想不起他是什麼人。

“請問公子為什麼這樣說在下？”

男子冷笑一聲，咬牙道“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我也不記得了。若非我當日見你是個好人，哪裡會輕易將纖雲交託與你？誰承想你竟是這般不擔當之人，不僅不曾將她照顧，甚將她的性命也害了！”

梓玉驀然憶起，這男子是那日在忘憂河底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河神忘梳。

他從不知曉他的心意，如今纖雲去了，這忘梳方才把一片赤忱之心展露無遺。

梓玉心有內疚，無法解釋什麼，只低眉道“公子責罵的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呵，你倒是乖，你以為這樣說一句便就無事了？梓玉公子，這個賬，我今日要與你算清楚了！”

忘梳說罷便向他飛身而來，不由分說便要取他性命。

一旁的眉馨急急擋在梓玉面前，忘梳慌忙停住，有些擔心道“姑娘這樣貿然出現，在下差些傷及你。”

眉馨也被嚇到，顫抖著聲音道“河神殿下還請手下留情，莫要傷了梓玉公子！”

“為什麼？”忘梳不解道，“他將纖雲害死，我不過是為了你家姑娘報仇，你又為何要護他不死？這樣的公子，又有哪點值得你去為他說話呢！”

眉馨聞聽他提及纖雲，心內自然疼痛，卻依舊回道“這是纖雲公主臨走前囑咐我的，她早已知你會為她傷心，亦知你會因此而記恨梓玉公子，因此讓我轉告與你，她的死，與梓玉公子沒有一點關係！”

忘梳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蹙眉問道“她說沒有一點關係，此話誰信！這南燈妖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自打她與這公子成親的第一天，便從來都是以淚洗面，從來沒有一天是幸福的！若不是因為他，纖雲何須受那些苦！她堂堂天上的鵲仙，又為何要命喪此處！”

忘梳有些失控的叫道，眉馨只是咬牙聽著，許久，才狠下心回了一句“殿下，眉馨何嘗不恨這梓玉公子！可是纖雲公主的話我必須聽，若是違背了她的遺言，又怎麼能安撫她不安的魂靈？你恨這公子不錯，豈不知我比你更恨！每日面對公主的眼淚的，是我，看見公主傷心欲絕的也是我！可是，不正是因為我心疼她，因此才更不能殺這梓玉公子嗎？”

梓玉呆呆望著眉馨，他一直以為，這女子不過只是個順從寒梅旨意服侍纖雲的小畫眉妖，卻不想她竟對纖雲傾注了這麼深的情感。

他想對她表達一些歉意，卻張張嘴，久久不能說出任何話來。

忘梳長嘆一聲，退去身上的殺氣，抬起一雙淚眼看著梓玉，冷冷道“你活著吧……你最好長長久久地活著！”

詩云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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