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葉懷清回去的路上,石通的情緒有所緩解,但一身上下加流動的氣血仍然暴露了他的激動。
葉懷清並沒有笑話他。
前世的時候,類似這種大起大落,他體會得可多了。
而在道途上行走,其實,誰又比誰好多少呢?
正所謂,觀人,不獨要觀其盛時,亦要觀其衰時,不獨要觀其得意時,亦要觀其失意時。
石通的衰時與失意時,其表現並沒有任何值得誇耀處,反而可詬病處甚多,不過可能因為曾經同病相憐的關係吧,葉懷清從中感受到的,只是一種淡淡的悲涼或者說悲愴。
在道途或者說大道面前,他和石通,其實是“隊友”的關係。
這可能是一個豬隊友。
但豬隊友也是隊友。
時當炎季,放前世來說是盛夏前後,夜風稍帶著些許的涼意,而哪怕是深夜,諸多蟲鳴蛙叫的聲音依然喧譁,遍佈各處,尤以他們漫步的這一道城中河邊為多。
樹影扶疏,交錯鋪於路上。
此時此景,葉懷清不由得又想起“懷民亦未寢”了,只是身邊之人,因為諸多關係,並不能交心。
不管表現得有多和善,這其實是一隻兇獸。
只是因為自身處於同樣的位段,所以葉懷清才能安然遊處其間罷了。
然而這隻兇獸現在卻表現得像只寵物,跟著葉懷清,亦步亦趨。
其實葉懷清本來是跟在石通後面的,他表現於外的,就是一個養氣境小輩,又是養氣境,又是小輩,哪有和石通平起平坐平行走的道理,跟在身後,至少也是側後,才符合一個後輩的身份嘛。
只是他不可能扳著石通的腿,讓他大步走。
本來一前一後,走著走著,石通的步子就有意緩下來,使得兩人並齊,然後再走著走著,石通再有意放緩,讓葉懷清前他半個身位。
再加上神態上的一些變化,這使得兩人看起來根本不像後輩和前輩,而像是小主子和老管家。
葉懷清安守本分,這又使得兩人的位置數次前後交錯。
但還是那話,他拗不過石通。
數次又數次,最後,葉懷清乾脆停下步子,對著身後側的石通道“石老,您實在不必這樣。您這樣,讓晚輩簡直無以自處了!”
石通卻顧左右而言它,卻又直指根本“懷清,老夫的修行停滯在開竅境中期多年,一直無有寸進,不意今夕,卻在老夫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情況下,重新看到了希望。”
說到這裡,石通略頓了頓,平靜地望著葉懷清,然後道“懷清,你說老夫有希望晉升開竅後期嗎?”
這一問,當真是直指根本,讓葉懷清沒有任何可迴避的空間。
葉懷清其實是可以迴避可以裝傻的,在對方已經看到希望的情況下,就算他迴避和裝傻,對方也決計不會拿他怎麼樣。
至少短期內不會。
只有在長時間依然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暴走。
不過話說回來,又為何要回避呢?
那並非是上策。
所以葉懷清也平靜地看著對面,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道“石老,若無意外的話,我可能會在這麗水城滯留約百年之久。”
一百年,是葉懷清預估的開竅境大成的時間。
只是預估。
這種預估的準確度,可謂一點準確度沒有,連人工智障的測算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