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专门的一条塑胶小道,与中间的柏油路平行,两边有茂密的草丛,因为天气转冷,青草也失了活力,蔫蔫地泛黄。
四下静悄悄的,偶尔有一辆车从中间的柏油路上驶过,经过别家门口时,也能看到窗边亮着的灯、晃过的人影。
每一幅画面、每一道影子,在现在的她看来,都透着一点温馨和愉悦。
小道会经过小区里的每一户,其中当然也包括陈驰的家。
远远的,那栋房子的屋顶已在眼前,她不禁放慢脚步,朝逐渐显露的门窗边看去。
一楼被花园和大门挡去一半,隐约可见是黑漆漆的,二楼靠近露台的大玻璃窗里却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窗帘也拉开了一半,一道影子映在窗边,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太真切,只能大致辨认出,那道身影是坐在窗边的样子。
姜幸雨本就放慢的脚步渐渐停了。
她站在柏油路的另一边,隔着一小段距离,微微喘着气,仰头看向那扇明亮的落地窗。
也说不清到底是出于什么念头,她忽然有种冲动,就想拿出手机,给陈驰发微信。
这大半个月里,陈驰有时夜跑,经过她家门外,都会给她发微信。
不过,还没等她抬手,窗边的影子忽然动了。
他似乎扭过头来,朝窗外看了一眼。
夜晚光线昏暗,其实在这样的距离里,她根本看不清楚什么,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看向的就是她这个方向。
她忍不住抬手,冲窗边的人挥了挥。
那道影子起初没有动静,似乎呆了几秒,又忽然站起来,也冲她挥了挥手。
紧接着,姜幸雨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陈驰:「等我一下。」
等姜幸雨再抬头时,窗边灯还亮着,那道影子却已经不见了。
很快,小路对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男孩小跑着,穿过中间的柏油路,来到她的面前。
姜幸雨正站在路灯下。
男孩先是从亮出隐到暗处,然后,再穿透深暗,与她站到同一束灯光下。
“姐姐,”他脸上带着笑,柔和的亮度下,朦胧的轮廓看起来格外吸引人,“出来夜跑吗?”
姜幸雨点头,微笑地看着他:“是啊,突发奇想,出来跑一会儿,今天空气不错。”
她的体力不错,只停下这么一两分钟,呼吸的频率已经缓和下来。但身上微微发热的温度还未褪去。
陈驰专注地看着她,在捕捉到她面上的笑意后,眼神亮了下,十分自觉地挪一步,站到她的身边,指指前面:“一起,我也跑一会儿。”
姜幸雨看着他身上明显没来得及换的家居服,摇头:“算了吧,我跑累了,不跑了。你今天不忙吗?这么早就在家了。”
她的话里留了点机锋,陈驰一点也不放过。
“不忙,这几天都还好,”他看了眼自己家的门,“既然不跑了,姐姐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请你喝酒。”
姜幸雨的笑容变得更大,抬头看向二楼的灯光:“什么酒?”
“Cider,你喜欢的。”他当然早就把她的喜好记在了心里。
“好。”
两人并肩穿过那条柏油路,来到陈驰的家中。
第二次来,没了上次的热闹,安安静静,却不显得空旷,也不知是不是装饰风格更偏年轻人喜好的缘故。
“姐姐方便喝冷的吗?”陈驰站在客厅冰柜旁,却没立刻打开,“也有热茶。”
姜幸雨也不知是不是当年在日本上学的时候留下的习惯,一向很喜欢冰镇饮料,就连喝水,也不爱热的,总要拿冰箱里的瓶装水。
她身体一向不错,从来没有过痛经的困扰,久而久之,也丢了经期忌口的“传统美德”,身边也从来没人提过这件事。
陈驰倒是一直很细心。
“不是请我喝酒吗?”
陈驰这才拉开冰柜,拿出一罐苹果酒,拉开拉环递过去。
正是他们第一次在MW附近那家私人小院喝的那一种。
姜幸雨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带着气泡的液体,将跑步留下的余温抚平,却把内心的震动鼓噪得更甚。
“姐姐今天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陈驰脱下外套,在她身边坐下,终于问了出来。
从刚才在外面看到她,他就察觉到了,她面上的笑容,和平时有微妙的不同。
姜幸雨扯了下嘴角,默然片刻,没说王娴竹过来的事,只说:“离婚协议已经送过去了,再商量调整一下,应该就快了。”
陈驰愣了下,本就带着期待的深邃眼眸越发明亮起来:“路先生——同意了?”
姜幸雨又想到了刚才收到的那段话,虽然没有非常正面的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了。
“是的。”
她又喝了一大口果酒,一转头,却见男孩面上那压不住的嘴角,几乎就要裂到耳朵边上。
这应当可以称作“傻笑”了,可也不知是不是他长得实在太好看的缘故,在他的脸上,没显出什么傻气,反而有种特别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