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喷着白气,缓缓蹭进北平前门火车站。
一九四一年三月,天冷风硬,刮在脸上像刀子。
王强压低帽檐,身上是件半新不旧的灰布长衫,里头鼓鼓囊囊。他身边吴爱莲换了身蓝布学生装,头没扎双马尾,编成两条粗辫子垂在胸前,脸上拿锅灰和黄粉抹过,盖住了那份扎眼的清丽,看着像个乡下来的丫头。腿伤好得七七八八,走路瞧不出异样,但她自己知道,还不能使狠劲。
找了个机会从货运车厢混了出来。
王强眼皮耷拉着,手插在袖子里,指尖搭在枪柄上。进北平,龙潭虎穴,比安邱那小县城复杂百倍。鬼子、伪政府、各路帮派、军统、中统、自家组织,还有数不清的眼线、坐探,全搅和在一块,水浑得看不见底。
火车到站后人流像开了闸的水往下涌。
王强护着吴爱莲,混在人群里,不快不慢,随着人潮往出站口挪。
站台上,日本宪兵端着三八大盖,黄皮伪警察拎着警棍,一个个眼睛瞪得像牛蛋,在下车的人脸上扫来扫去。岗哨、铁丝网、沙袋,空气里都是股子紧张气味。
王强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不用看,切了个隐蔽模式,智能眼镜摄像头打开,直播悄无声地开了。
“家人们,到站了,北平。瞧这阵仗,鬼子欢迎仪式搞得挺隆重。”
弹幕立刻就有了:
“电影学院学爸:北平!大场面!”
“抗战就要爽:憋屈好几天了!北平鬼子多,主播敞开干!”
“虐翻小鬼子:安邱那俩活宝贾贵黄金标还没玩够!”
“历史达人:年北平,各方势力犬牙交错,鬼子特高课、梅机关,军统北平站,我党城工部,都在暗战。主播切忌暴露。”
王强心里骂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现在是过街老鼠得先站稳脚跟。
出站口设了卡子,鬼子和伪警挨个盘查翻行李对良民证。王强将有嫌疑的东西全收入随身空间。
队伍挪得慢。
王强眼睛扫着算计着,硬闯不行太扎眼,跟着人流混出去最稳妥。他跟吴爱莲的证件是石青山那边搞来的,路子硬按说问题不大。
但他心里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后脖颈子凉。
这是猎人的直觉。
他目光扫过站台边上,几个卖香烟卖报纸的小贩,还有几个等人穿长衫马褂、看着像商号伙计的闲人。
不对。
那几个“伙计”眼神不对。他们不看鬼子不看伪警,目光像钉子在人群里筛。手很自然地拢在袖子里,或者插在兜里,但那姿势随时能掏家伙。站位也讲究三三两两,看似分散实际把几个可能的逃离路线都给堵了半边。
这不是鬼子,鬼子没这么细致。
也不是伪警察那帮草包没这股子利索劲儿。
更不是帮派混混。
这做派…王强心头一凛,太熟了!力行社,军统!
他们不是在筛查普通人他们在等人。
等谁?
王强目光跟其中一个三角眼的长衫汉子在空气中一碰。
那汉子眼神猛地一缩死死盯住王强,虽然王强换了装束但这身形,这眼神里的劲儿,太像了!他手往怀里一动同时嘴唇微动,跟旁边的同伴递了个眼色。
操!
王强心里狂骂冲我来的!
怎么回事?老子在国军系统里,两年前就“阵亡”了!档案里是死人!“马儿大夫”是红党的身份,军统怎么会知道“王强”还活着,还知道他今天到北平?!
哪儿漏了?谁卖的他?
脑子里电光火石脚下已经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