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景珩呢?他鼓荡内力的袖袍,原本如同一股狂风般在空中飞舞,此刻却也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半空。那股劲风吹拂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银,这些银丝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凝固在那一瞬的弧度上,仿佛时间都为它们而停留。
萧景珩的身体前倾着,后背紧绷得如同弓弦一般,将襁褓紧紧地护在怀中与轮椅形成的夹角里。他的双眼之中,还残留着惊怒和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与那可怕的毒液“苏婉儿”决一死战。
然而,就在这紧张到让人几乎窒息的时刻,一滴冷汗,正从他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渗出。这滴汗水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氛围,它凝滞在将落未落的一刻,仿佛是在犹豫是否要继续滑落。
姜黎交叉挡在脸前的鎏金护甲,尖端距离最近的一滴凝固毒液仅有寸许。她眼中燃烧的怒火、惊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身后那个男人下意识反应的震动,都清晰地定格在鎏金色光芒笼罩的时空里。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因愤怒而微微扩张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婴儿眼中煌煌如日轮的金光。
在这个房间里,时间仿佛停滞了,空间也凝固了,声音和气味都被定格在某一瞬间。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那婴儿眼中迸射出的鎏金光芒,如同流淌的金色河流一般,在这静止的世界里缓缓流动、蔓延开来。
这道光芒充满了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它冰冷而无情,仿佛是宇宙间最至高无上的法则之力。它所到之处,所有的事物都在它的面前失去了抵抗能力。
就在这道光芒与那些原本应该致命的毒液珠接触的瞬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了。那原本散着诡异绿色光芒的毒液珠,在这道光芒的照耀下,竟然开始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那些毒液珠的表面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力量侵蚀着,原本光滑的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这些裂痕就像是蜘蛛网一样,迅蔓延开来,将整个毒液珠都笼罩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裂痕越来越大,毒液珠内部的碧绿液体也开始缓缓地流淌出来。这些液体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迅地燃烧起来。
然而,这并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一种诡异的绿色火焰。这种火焰在燃烧的过程中,并没有产生任何的烟雾或者灰烬,而是直接将那些碧绿液体吞噬殆尽,仿佛这些液体就是它的燃料一般。
在绿色火焰的灼烧下,那些原本应该致命的毒液珠,就像是被烈日暴晒的薄冰一样,开始慢慢地消融、瓦解。它们无法抵挡这道光芒的力量,只能在无声无息中化为缕缕青烟,袅袅地消散在无形的空气中。
这些青烟在消散的过程中,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那道光芒,在完成了这一神奇的过程后,也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空气中,仿佛它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便毫不留恋地离去了。
光芒扫过那扭曲的毒液怪物“苏婉儿”,它那粘稠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从狰狞的指尖开始,寸寸崩解、气化,那张扭曲的脸孔在无声的哀嚎中融化、消失,最终彻底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光芒拂过萧景珩被毒液溅射、焦黑碳化的左臂衣袖。那被强酸腐蚀的布料,如同时光倒流般,焦黑迅褪去,破损的边缘纤维蠕动、生长,眨眼间恢复如初,光滑的锦缎上连一丝褶皱都未留下。只有他格挡时手臂上绷紧的肌肉线条,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并非幻觉。
光芒最终流淌到姜黎身前,将她笼罩。鎏金护甲上沾染的些许毒液气息瞬间被净化殆尽,只留下冰冷的金属光泽。她感觉自己仿佛浸泡在温煦而威严的泉水中,九十九次死亡轮回带来的灵魂深处的疲惫和阴寒,竟被这光芒奇异地抚平了一丝。
鎏金色的光芒缓缓收敛,如同退潮的金色海浪,最终尽数敛回婴儿那双恢复纯澈、却似乎多了一丝疲惫的瞳孔深处。随着光芒的消失,那禁锢时空的绝对法则也悄然解除。
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淌。
窗外被掐断的蝉鸣再次聒噪地响起,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重新传入耳中。凝固的空气恢复了流动,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和…一丝残留的、极淡的离魂引甜腥味。
萧景珩僵硬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身形微晃,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婴儿,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左臂传来的完好无损的触感让他愕然低头,看着那恢复如初的衣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他猛地抬头看向姜黎,又低头看看怀中打了个小哈欠、显得有些蔫蔫的婴儿,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是劫后余生的悸动,是对这越认知力量的敬畏,更是对怀中这个小小生命无限复杂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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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缓缓放下了挡在脸前的鎏金护甲。手臂有些僵硬,指尖微微麻。她看着地上那摊仅存的、被打翻的碧粳粥污渍,毒液怪物和致命的毒雨仿佛从未出现。她又抬头,目光扫过萧景珩完好无损的衣袖,最后落在他怀中那个显得有些萎靡、鎏金眼瞳光芒黯淡了许多的小小婴孩身上。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三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姜黎才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奇异的平静。她没有再看萧景珩,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地上那片狼藉的粥渍上,仿佛要透过那污秽,看清背后操纵一切的鬼蜮伎俩。
“离魂引…”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琅琊阁秘传的阴毒。中者神魂如受千刀万剐,寒毒侵骨,每一次轮回,毒性便深种一分,直至魂魄彻底消融,成为无知无觉、只知听命行事的傀儡。”她猛地抬眼,那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直刺萧景珩眼底深处,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和滔天的怒火,“萧景珩,这毒,根本不是冲着姑奶奶一个人来的!每一次轮回开始,是谁给你端的粥?是谁亲手把这碗穿肠毒药递到你面前?嗯?”
萧景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抱着婴儿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姜黎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捅进了他记忆深处被刻意遗忘、被重重迷雾封锁的角落。
“苏…婉儿…”他艰涩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深潭般的眼眸剧烈地动荡起来,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疯狂地翻涌、撞击着意识的堤坝——
画面一:雕花门被轻轻推开,苏婉儿端着一个精致的红木托盘,莲步轻移,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空洞。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柔声道:“景珩哥哥,早膳好了。黎姐姐,你也快趁热用些吧。”那碗碧粳粥,就在托盘中央,氤氲着甜腻的雾气。
画面二:同样的清晨,苏婉儿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粥,递到萧景珩唇边,眼神专注而温柔:“景珩哥哥,你身子虚,婉儿喂你。”她的指尖在递过勺子时,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颤抖。
画面三:有一次姜黎暴怒掀桌,粥碗飞溅。混乱中,萧景珩似乎瞥见苏婉儿袖口极快地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碧绿幽光,快得像幻觉。当时只当是粥液反光,如今想来…那分明是藏匿毒引的容器!
画面四:更早之前,某次“意外”的午后。苏婉儿在花园“偶遇”正在处理公务的他,递上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声音轻柔带着关切:“景珩哥哥,你脸色不太好,擦擦汗吧。”那帕子带着一股极淡的、类似熏衣草的异香。当时只觉心绪莫名烦躁,现在串联起来…那恐怕是离魂引的辅助引子!为了在他体内种下毒引,以便在每日循环的“早膳”中被彻底激!
“她…她也被控制了…”萧景珩猛地闭上眼,额角青筋暴起,巨大的痛苦和冰冷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炸开,如同被投入冰火的炼狱。他并非毫无所觉!那些细微的异常,那些被忽略的违和感,此刻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苏婉儿,那个他曾经视若亲妹、心存怜惜的女子,竟早已成了琅琊阁主操控的提线木偶!是递来毒刃的手!而自己,竟像个傻子一样,一次次毫无防备地接过那碗毒药,甚至…还曾温言让她“费心”!
“控制?”姜黎的嗤笑声像冰锥,狠狠扎破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萧景珩,收起你那点可笑的怜悯!被离魂引彻底炼化的人,神魂早已湮灭,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被老腌菜塞满了恶毒指令的皮囊!你的‘婉儿妹妹’,早在她第一次把毒粥端到你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现在顶着那张皮到处活动的,不过是老腌菜放出来咬人的恶狗!”
她的话残忍而直接,彻底撕碎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假象。萧景珩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他抱着婴儿的手臂微微颤抖,深埋的头颅看不清表情,只有周身弥漫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怆和冰冷的杀意。
“每一次轮回,毒性加深,我们离彻底成为傀儡就更近一步。”姜黎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每一次死亡,看似回到原点,实则是将我们的神魂更牢固地钉死在这循环的囚笼里!老腌菜要的不是我们死,是要我们生不如死,变成他手中最听话的两把刀!”
她突然向前迈出一大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猛。伴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鎏金护甲出一阵清脆的破空声,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决心和力量。
她的脚步落地,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整个地面都为之震动。而她的手指,则直直地指向地上那片狼藉不堪的粥渍,仿佛要将那片污迹刺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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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距离那残留的、散着微弱甜腥气息的污迹仅有一线之隔,仿佛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触碰到那致命的毒物。
“破局的关键,就在这里!”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怒意和决绝。
她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紧紧地盯着地上的那片狼藉,似乎要透过那片污迹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在她的眼中,那片污迹不再仅仅是一滩脏污,而是整个谜题的核心,是破局的关键所在。
“这毒,是引子,是锚点,也是这该死循环最脆弱的一环!”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仿佛她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这一刻。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姑奶奶撕了它九十九次,这一次,我要让它彻底反噬其主!”
姜黎的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那光芒甚至压过了对剧毒的忌惮。她完全不顾及萧景珩那惨白的脸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地上那片散着甜腻腥气的狼藉之上。
在她的眼中,离魂引的污秽此刻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毒物,而是撕开这无尽循环囚笼的唯一裂缝!
她猛地蹲下身,鎏金护甲闪烁着幽冷的绿芒,毫不犹豫地直接插入那片混合着毒粥、碎玉和地砖污渍的粘稠混合物中!
“滋滋滋——!”
令人头皮麻的腐蚀声瞬间响起!剧毒的离魂引残液与姜黎护甲上同样霸道的毒素猛烈交锋,腾起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甜腥与辛辣的诡异青烟!护甲表面的鎏金纹路在毒雾中明灭不定,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激烈对抗。
“阿黎!不可!”萧景珩从巨大的悲怆中惊醒,看到姜黎如此疯狂的举动,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扑过去阻止,但怀中婴儿的重量和自身因剧毒与情绪冲击带来的虚弱让他动作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