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萧景珩的声音如同亘古寒冰的律令,在这片漂浮着数据残骸的死寂虚无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站在幽蓝寒冰平台的边缘,残破的蟒袍在虚无的微风中无声拂动,背影挺拔,却仿佛背负着整个破碎世界的沉重。
辰儿躺在冰凉的平台上,本源枯竭带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父亲那如同冰山般沉默却蕴含着滔天暗流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心。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娘亲最后那缕金红余烬融入眉心时的微弱暖意,像黑暗中唯一不肯熄灭的星火。
“爹…”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像小猫,“我们的家…还在吗?”他想起了那片被他命名为“疯人共和国”的废墟营地,想起了石大锤叔叔粗犷的笑脸,春芽姐姐温柔的眉眼,还有小花怯生生的眼神…那些刚刚被他点燃希望火种的人们。
萧景珩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一只流淌着冰魄寒光的手,对着前方虚无中一片相对密集、由破碎“o”和“”字符构成的“数据星尘”云团,五指虚握。
嗡…
无形的极寒力场扩散开来。那片翻滚的星尘云如同被投入了液氮,瞬间冻结、凝固,化作一片悬浮的、边缘锐利的幽蓝冰晶星云。冰晶内部,那些被冻结的字符依旧保持着流动的姿态,却彻底失去了活性。
“规则崩坏区。”萧景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解剖一具冰冷的尸体,“空间结构脆弱,逻辑混乱。主神的核心…受损。但它的触须…无处不在。”他松开手,那片冻结的星云无声地碎裂、消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他转过身,那双冻结了万古寒冰的眸子落在辰儿身上。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缩冰封的痛楚和沉重责任,在辰儿提及“家”的瞬间,似乎裂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流露出一种深沉的疲惫。“它在重组。用…残余的力量。我们的‘家’…是它要的…清理目标。”
辰儿的心脏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石大叔!春芽姐姐!小花!”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身体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死死按在冰面上,“爹!我们快回去!坏电脑会害死他们的!”
“静养。”萧景珩只吐出两个字,语气不容置疑。他走到辰儿身边,蹲下身。那流淌着寒光的手掌并未直接触碰辰儿,而是悬停在辰儿额头上方半寸。一股精纯、浩瀚却又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冰魄寒流,如同最精密的冰丝,缓缓注入辰儿枯竭的经脉。
这股力量不同于辰儿自身新生的冰魄之力,它更加古老、凝练、带着一种历经磨难的坚韧。它没有强行修复,而是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抚平灼伤的经脉裂痕,冻结紊乱的本源躁动,为那几乎熄灭的三色火种提供最稳固的“冰床”,让其得以缓慢恢复生机。
极致的冰寒带来的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刺骨的清醒和缓慢滋生的力量感。辰儿咬着牙,感受着爹爹那沉默却强大的守护,焦灼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丝,但眉宇间的忧色丝毫未减。
时间在死寂的虚无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辰儿眉心的三色宝石虚影终于稳定下来,虽然光芒依旧黯淡,但三色流转间已有了微弱的生机。经脉的剧痛也减轻了大半。
“可以了。”萧景珩收回手掌,站起身。他周身的冰魄寒光微微流转,脚下的幽蓝寒冰平台开始缓缓移动,朝着一个方向——那是辰儿记忆中,星门开启前,废墟营地方位的模糊感知。
“爹,你的伤…”辰儿看着萧景珩依旧残破的蟒袍下,那些被冰封掩盖却依旧狰狞的伤口轮廓,忍不住问道。
“无碍。”萧景珩的回答简短至极。他的目光穿透虚无,锁定着前行的方向,冰封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沉寂。辰儿知道,爹爹的伤不在身上,在那颗被娘亲消散彻底冰封又强行撕裂的心上。那平静的冰层之下,是足以焚毁星河的绝望与恨意。
寒冰平台在虚无中无声滑行,度越来越快。周围漂浮的数据残骸被冰魄之力无声排开、冻结、粉碎。不知穿越了多少片破碎的空间褶皱,前方死寂的虚无中,终于出现了一片扭曲的、不稳定的光影——那是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又拙劣缝合的痕迹!正是辰儿之前用裁决之矛强行轰开的星门残留!
穿过那片光影扭曲的屏障,熟悉的、混合着金属锈蚀、数据焦糊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
辰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不再是那片他们离开时,虽然破败却透着新生希望、人们忙碌着搭建“粮仓”的废墟营地!
这里…已经变成了地狱的斗兽场!
原本堆积如山的断裂代码块和扭曲金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塑形!形成了一圈圈高耸的、如同古罗马斗兽场般的环形阶梯状“看台”!看台由冰冷的金属和凝固的数据流构成,散着幽蓝的死光。而营地的中央,那片曾经堆放着口粮、承载着短暂欢笑的空地,此刻被清理出来,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流淌着粘稠暗红色数据泥浆的——血腥角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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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斗场的地面,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或泥土,而是某种蠕动的、如同生物血肉般的暗红色数据薄膜,上面布满了幽蓝的电路纹路,每一次蠕动都散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薄膜上,还残留着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触目惊心的暗褐色污迹——那是凝固的鲜血!
此刻,角斗场中央,一场残酷的厮杀正在进行!
一方,是石大锤!
他魁梧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臂自手肘以下完全消失,断口处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试图侵蚀他血肉的暗红色数据薄膜,边缘闪烁着幽蓝的电弧,散出克苏鲁污染的气息!他仅存的右手握着一根由断裂金属管和锋利数据残片粗暴捆绑成的狼牙棒,棒身沾满了粘稠的血污和暗红色的数据组织碎片。他铜铃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狂乱而痛苦,每一次挥舞狼牙棒都带着野兽般的咆哮,但动作却透着一股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僵硬感!
“杀!杀!杀!”石大锤嘶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他的攻击目标,赫然是——
“石大哥!是我!春芽啊!你醒醒!”春芽凄厉的哭喊声响起,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恐惧!
她护在几个瑟瑟抖的孩子身前,其中就有紧紧抱着她腿的小花。春芽原本灵巧的双手此刻鲜血淋漓,握着一把边缘卷刃、沾满血污的断剑(似乎是之前某个守卫的武器)。她身上那件洗得白的粗布衣服早已被撕裂多处,露出底下同样布满擦伤和淤青的皮肤。她脸上沾满了汗水和血污,眼中充满了泪水,却死死挡在孩子们前面,用尽全身力气格挡着石大锤狂暴的攻击!
铛!铛!铛!
断剑与沉重的狼牙棒每一次碰撞,都爆出刺耳的金属哀鸣和四溅的火星!春芽的力量远逊于石大锤,每一次格挡都让她虎口崩裂,手臂剧震,身体踉跄后退!但她死死咬着嘴唇,哪怕嘴角溢出鲜血,也绝不退开半步!她身后的小花和其他孩子吓得面无血色,出压抑的哭泣。
“石大锤!你他娘的疯了吗?!那是春芽!”角斗场边缘,一个浑身浴血、断了条腿的书生模样的汉子(是书墨!)拄着一根焦黑的金属棍,对着场中嘶声力竭地怒吼,试图唤醒石大锤的神智。但他自己也虚弱不堪,身边还躺着几个生死不知的同伴。
而在这血腥角斗场的“看台”上空,一个巨大无比、由纯粹幽蓝数据流构成的、不断翻滚演算的冰冷面孔悬浮着——正是主神的投影!它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冰冷的皮鞭,抽打着场中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
“角斗规则:胜者生存,败者格式化。当前幸存者名额:。”
“关联个体:石大锤(代号:衍生物-甲)…污染指数:…清除价值:低…”
“关联个体:春芽(代号:衍生物-乙)…污染指数:…清除价值:中…建议保留观察…”
冰冷的声音,如同宣读着实验报告,将人性的绝望碾得粉碎。
“不——!!”辰儿看着场中春芽在石大锤狂暴攻击下险象环生,看着石大锤眼中那被污染和操控的痛苦狂乱,看着书墨叔绝望的嘶吼,看着孩子们惊恐的泪水…巨大的怒火和心痛如同岩浆般在他小小的胸腔里轰然爆!他之前所有的虚弱瞬间被这极致的情绪冲垮!
“坏电脑——!我烧了你——!!!”辰儿出一声稚嫩却充满滔天杀意的尖啸,小小的身体爆出刚刚恢复的、并不强盛却无比暴戾的三色光芒!他不管不顾,就要从寒冰平台上冲下去!
一只冰冷却稳定如山的大手,按在了辰儿小小的肩膀上。那力量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冻结时空般的绝对掌控力,瞬间压制了辰儿所有的冲动和力量。
是萧景珩。
他依旧站在平台边缘,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那双冻结了万古寒冰的眸子,平静地俯瞰着下方血腥的角斗场。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零度般的死寂。仿佛下方上演的不是至亲相残的惨剧,而是一场与他无关的冰冷实验。
“爹!放开我!春芽姐姐要死了!石大叔他…”辰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挣扎,但肩膀上的手如同焊死的钢钳,纹丝不动。
“看。”萧景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只吐出一个字。
就在辰儿挣扎的刹那,角斗场中异变陡生!
石大锤再次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沉重的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春芽格挡的断剑!这一下含怒出手,力量远之前!
铛——咔嚓!!!
刺耳的断裂声响起!春芽手中的断剑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量,应声而断!狼牙棒去势不减,带着死亡的阴影,狠狠砸向春芽毫无防备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