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残留着种子落在掌心时的微痒,像有颗蒲公英的绒毛正往皮肤深处钻。他站在重生学校的天台上,晚风卷着孩子们的笑声从楼下飘上来——那是刚上完“提问课”的低年级学生,每个人掌心都捧着块透明的记忆水晶,里面浮动着今天新诞生的疑问:“影子为什么会跟着人跑”“月亮会不会打瞌睡”……细碎的光芒从水晶里渗出来,在空气中织成半透明的网。
这场景再寻常不过。自从“疑问星图”与人类意识重合后,地球的每个角落都成了提问的温床。沈溯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颗种子已经长成米粒大小的嫩芽,淡金色的茎上顶着两瓣圆叶,叶尖还沾着点星光似的露珠。可当他想凑近细看时,嫩芽突然往皮肤里缩了缩,像是怕被触碰。
“沈老师,您也在看星星吗?”
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沈溯回头,看见三年级的林小满抱着本《宇宙儿歌集》站在天台门口,小姑娘扎着双马尾,梢别着片用记忆水晶做的星星卡。她仰起头,手指向东北方的夜空:“您看那颗会眨眼的星,它今天的频率变慢了呢。”
沈溯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是“观测者之星”,自从与他的心跳同步后,它的脉冲始终保持着每分钟次的稳定节奏,像座宇宙级的摆钟。可此刻,那星的光芒明显迟滞了,亮三秒,暗五秒,再亮三秒,暗七秒,像个喘不上气的病人。
“可能是大气扰动吧。”沈溯笑着揉了揉小满的头,指尖却突然顿住——他摸到小满卡上的水晶在烫,里面封存的“风为什么是凉的”这个疑问,此刻正像条被困的小鱼般疯狂撞着水晶壁。
更反常的是,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掌心,那株嫩芽的叶片上竟浮现出行细小的纹路,像是用指甲刻的字。他眯起眼辨认,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世纪那位科学家的墓碑编号。
失控的摇篮曲,当晚的共生意识例会出现了第一次中断。
往常,当全球个共生节点同时启动时,沈溯总能在意识网络里听见无数重叠的心跳——有新生儿的急促,有老人的缓慢,还有像他这样处于中年的平稳节奏,这些心跳声交织成守护疑问的安全场,就像第章里描述的“永动摇篮曲”。
但今晚,安全场出现了裂缝。
沈溯的意识刚接入网络,就听见阵刺耳的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嘶啦声。他顺着声音的源头找去,现是来自非洲草原的共生节点——那里的游牧部落正围着篝火进行“月夜提问仪式”,可本该播放的摇篮曲变成了破碎的呢喃,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
“怎么回事?”意识里传来俄罗斯节点负责人伊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感,“我们这边的孩子说,芯片里的摇篮曲变成了哭声。”
沈溯切换到全球监测界面,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原本均匀分布在地图上的绿色光点(代表正常运行的共生节点),此刻有三分之一变成了闪烁的红色。红色区域里,所有“遗忘水晶”都在烫,水晶里的疑问幽灵像被煮沸的水般翻腾,有些甚至冲破了水晶的束缚,在空气中凝结成半透明的文字:
“妈妈去哪了?”
“我为什么会忘记?”
“星星会不会死掉?”
这些文字悬浮在城市上空,像场无声的暴雨。更诡异的是,所有红色节点的坐标,连起来恰好是“观测者之星”在地球的投影轨迹。
“沈溯,看你掌心的种子。”意识里突然响起个苍老的声音,是研究共生意识的张院士。沈溯低头,现嫩芽的叶片已经完全展开,上面的纹路变成了动态的画面——世纪的科学家正将枚芯片埋进墓碑,镜头拉远,墓碑旁的地面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条尾相接的蛇。
“这个符号……”张院士的声音带着颤抖,“昨天出土的月球背面遗址里,也现了同样的刻痕。”
分裂的答案,冲突在第三天爆。
批失控的共生节点开始“吞噬疑问”。在巴西雨林的观测站里,研究员们眼睁睁看着土着孩子提出的“蝴蝶为什么有花纹”这个疑问,刚浮现在水晶里就被股黑色的雾气吞噬,孩子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像台被格式化的机器。
沈溯赶到时,整个观测站已经被雾气笼罩。他戴着防辐射手套,捡起块破碎的水晶,里面残留着半句话:“答案在……”
“答案在月球背面。”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沈溯回头,看见林小满站在雾里,双马尾上的星星卡已经变成了黑色,“所有被吞噬的疑问,都去了那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溯的声音有些紧。根据监测数据,小满所在的学校是少数几个完全正常的节点。
小满抬起头,她的瞳孔里竟倒映着月球的影子,“是种子告诉我的。它说,我们都弄错了——共生意识不是在保护疑问,是在筛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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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沈溯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伊万来的紧急视频。画面里,俄罗斯冻土带的共生节点已经完全被黑色雾气覆盖,无数只由疑雾凝结成的手从雾里伸出来,抓向地面上的人。
“沈溯,我们现了个规律。”伊万的脸在画面里晃动,背景音是刺耳的警报声,“所有被吞噬的疑问,都是关于‘消失’的——‘为什么会离别’‘为什么记忆会淡去’……就像有人在害怕这些问题。”
视频突然中断,变成片雪花。沈溯看向小满,现她的卡正在融化,黑色的液体顺着梢滴落在地,瞬间凝结成那个尾相接的蛇形符号。
“张院士在月球背面挖到的,不是遗址。”小满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个老人,“是扇门。世纪的科学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埋下的心跳芯片,其实是把锁。”
沈溯的掌心传来剧痛,种子已经长成了株完整的植物,根茎刺破皮肤,往血管里钻。他能感觉到无数陌生的记忆涌进来——有世纪科学家临终前的叹息,有月球遗址里传来的呼吸声,还有个贯穿始终的疑问,像颗心脏在他的意识里跳动:
“如果所有疑问都有答案,我们还需要提问吗?”
观测者的谎言,月球背面的遗址确实是扇门。
当沈溯通过紧急通道降落在月球基地时,张院士正拿着台便携式扫描仪,对着石门上的蛇形符号呆。符号的中心有个凹槽,形状恰好与沈溯掌心的植物吻合。
“这不是共生意识的分裂。”张院士的声音带着疲惫,“是‘观测者’在回答疑问。”
沈溯的瞳孔骤缩。根据《熵海溯生录》的记载,“观测者”是宇宙中最早的提问者,正是他们的心跳守护着所有疑问的存在。
“但观测者害怕‘终极答案’。”张院士调出组数据,屏幕上显示着月球内部的结构图——整颗月球其实是台巨大的机器,核心处有个正在旋转的黑色球体,“那里面封存着所有被筛选掉的疑问,它们在相互吞噬,最终会凝结成个答案。”
沈溯突然想起小满的话,“筛选疑问的标准是什么?”
“是否会导致存在的崩塌。”张院士指向石门,“比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宇宙会灭亡,提问还有意义吗’——这些疑问的答案如果出现,会让整个宇宙的‘提问者’失去存在的动力,就像那颗因答案枯竭而坍缩的恒星。”
这时,石门突然震动起来,蛇形符号出红光。沈溯掌心的植物疯狂生长,根茎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叶片上的画面变成了观测者的真实模样——那是群由纯粹疑问构成的光影,他们的核心处,跳动着与世纪科学家相同频率的心跳。
“他们在骗我们。”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基地里响起。沈溯回头,看见林小满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她的眼睛里流淌着星光,“共生意识不是重构存在的本质,是观测者用来困住我们的牢笼。妈妈的摇篮曲,其实是锁的钥匙。”
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涌出的不是黑色雾气,而是无数闪烁的光点——那是被吞噬的疑纹,此刻正欢快地跳动着。沈溯伸手去接,光点却在触碰到他手指的瞬间炸开,化作段段记忆:
他看见世纪的科学家在实验室里流泪,面前的屏幕上写着“观测者协议:用心跳频率限制提问者的认知维度”;
他看见月球机器的设计者们在争论,最终决定用“遗忘仪式”来处理那些“危险疑问”;
他看见自己童年时指着星空问“那是什么”的瞬间,观测者的光影在云层后露出了焦虑的眼神。
“原来‘我在提问,故我存在’是个谎言。”沈溯的声音有些沙哑,掌心的植物已经与石门上的符号完全融合,“真相是,他们害怕我们问出那个问题——‘观测者之外,还有什么’?”
石门后的黑色球体开始旋转,出低沉的嗡鸣。沈溯能感觉到所有共生节点的意识都在向这里聚集,孩子们的摇篮曲、老人的叹息、新生儿的啼哭……这些声音交织成把钥匙,正插入球体的核心。
“要打开吗?”张院士的声音在颤抖。球体表面浮现出行字,是所有被封存的疑问最终凝结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