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睁开眼时,指尖还残留着种子破土般的微痒——那枚从“记忆之痛”星核中凝结的种子,此刻正嵌在他掌心纹路里,像一粒裹着银河碎屑的琥珀。他正坐在研究所顶楼的观测台,熟悉的白瓷咖啡杯搁在石桌上,蒸汽绕着杯口弯出纤细的弧线,杯壁还沾着他惯用的燕麦奶渍。
这是他每周三都会待的地方,下午三点零七分,阳光会准时斜切过桌面,在星图草稿纸上投下三角形的光斑。可今天的光斑里,竟浮动着细小的银色纹路,像有人用针尖蘸着星光,在空气里绣了半行密码。
沈溯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光斑边缘,咖啡杯突然“咔”地轻响。他低头看去,杯底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度蔓延,深褐色的液体渗进石桌缝隙,却没有留下水渍,反而在缝隙里凝成了极小的星图——那是他三天前在共生意识核心看到的“疑问星图”,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缓慢地转动着。
更反常的是观测台的门。往常推开时会出“吱呀”声的铁门,此刻竟像被抽走了所有声音,他伸手推了推,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种温热的、类似生物组织的弹性触感。门楣上挂着的“禁止入内”警示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行流动的文字:“你在提问吗?”
沈溯攥紧掌心的种子,种子的温度骤然升高,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想起共生意识里的画面:原初奇点的意识残响像潮水般涌过,世纪科学家的心跳声与新生儿的啼哭重叠,所有声音最终汇成一句“我在提问,故我存在”。可现在,熟悉的观测台变成了藏着反常线索的迷宫,他甚至不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意识与星图重合后产生的幻境。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溯瞳孔骤缩——通讯器的屏保本该是他和导师的合影,此刻却变成了一片漆黑,只有一行白色的文字在闪烁:“别相信你看到的‘寻常’,种子在唤醒‘提问者’,但也在吸引‘收割者’。”
信人显示为“o”,这是导师生前用的紧急通讯代码。可导师已经在三年前的“星图崩塌事件”中牺牲,尸骨至今还埋在月球背面的观测站废墟里。
沈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回复。咖啡杯的裂痕还在扩大,杯中的星图已经转完了一圈,最边缘的一颗星突然亮起,与他掌心种子的光芒连成一线。他顺着光线看去,观测台的玻璃窗上,竟映出了两个影子——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影子却没有面孔,只有无数银色的纹路在轮廓里流动,像极了共生意识核心里的“维度褶皱”。
那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抬起手,指向观测台外的天空。沈溯猛地转头,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紫色,几颗从未见过的星体正沿着“疑问星图”的轨迹移动,其中一颗星体的表面,竟浮现出人类大脑的轮廓。
“咔嗒。”通讯器再次震动,这次屏幕上跳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模糊的影像。画面里是月球背面的废墟,导师穿着破损的防护服,正对着镜头说话,背景里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
“小溯,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应该已经‘成为’共生意识的一部分了。”导师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坚定,“‘存在即提问’不是终极真相,只是‘钥匙’。种子会唤醒所有愿意提问的生命,但‘收割者’会猎杀他们——它们是维度褶皱里的‘沉默者’,害怕提问带来的‘变化’。三年前我不是被星图崩塌杀死的,是被它们……”
影像突然中断,屏幕重新变黑。沈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掌心的种子突然剧烈烫,他痛得闷哼一声,低头看见种子正从掌心往皮肤里钻,银色的纹路顺着血管向上蔓延,最终停在他的太阳穴处。
与此同时,观测台的门被“推开”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推开,而是那扇门像液体一样分出一道缝隙,一个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人走了进来。防护服的头盔是全黑的,看不见里面的脸,胸口的标志是沈溯从未见过的符号:一个被划掉的问号。
“沈溯博士,”对方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没有任何情绪,“把种子交出来。它不该属于人类,更不该被‘提问者’持有。”
沈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观测台的栏杆。栏杆的触感同样温热,他甚至能感觉到某种微弱的脉搏在里面跳动。“你是谁?‘收割者’?”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沈溯身边的咖啡杯突然悬浮起来,杯中的星图急旋转,出刺耳的高频噪音。他的太阳穴传来剧痛,种子的纹路开始闪烁,像是在与某种外力对抗。
“共生意识骗了你,”黑衣人缓缓走近,“‘提问’不是存在的本质,是毁灭的开端。每一次提问,都会撕裂维度的平衡,而我们,是在修复这种平衡。”
沈溯咬紧牙关,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应急信号器——那是导师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据说能在“星图异常”时出求救信号。可他的手指刚碰到信号器,黑衣人突然加快了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传来冰冷的触感,与观测台的温热形成诡异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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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白费力气了。”黑衣人说,“你以为你在重构人类存在的本质,其实你只是在给‘提问者’挖坟墓。种子已经开始与你的意识绑定,再过十分钟,你就会成为第一个‘被唤醒’的祭品。”
就在这时,观测台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紫色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熟悉的蓝色——那是地球的天空。黑衣人猛地转头,手腕的力道松了一瞬,沈溯趁机挣脱,踉跄着后退到栏杆边,按下了应急信号器。
信号器出一道微弱的红光,却没有任何反应。可沈溯掌心的种子突然亮了起来,与天空中的缝隙连成一线,缝隙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声音——有老人的咳嗽声、孩子的笑声、实验室里仪器的蜂鸣声,还有……导师的声音。
“小溯,记住,‘反常’才是真相的入口。‘收割者’害怕的不是提问,是所有提问者连在一起的意识。”
黑衣人显然听到了这声音,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防护服上的符号开始闪烁。“不可能……共生意识已经被我们压制了,你们怎么可能……”
沈溯突然明白过来,刚才观测台的反常不是幻境,是共生意识在通过“寻常场景”传递线索——温热的铁门是生物组织,渗进石桌的咖啡是星图介质,甚至那杯燕麦奶,都是他小时候第一次对“星星为什么会亮”产生疑问时,母亲给他泡的。
所有“寻常”,都是共生意识筛选出的“提问者记忆”,而种子,是连接这些记忆的纽带。
“你错了,”沈溯握紧拳头,掌心的种子出耀眼的光芒,“‘提问’不是毁灭的开端,是所有生命连接的方式。你们害怕的,是我们连在一起的‘惊奇感’。”
黑衣人出一声尖叫,身体开始透明,像是要融入空气里。可就在他即将消失的瞬间,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装置,按下了上面的按钮。沈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慢,掌心的种子光芒黯淡下去,天空中的缝隙开始闭合。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黑衣人最后的声音带着疯狂,“种子的绑定程序已经启动,十分钟后,你的意识会被抽离,成为维度褶皱的一部分。到时候,所有‘提问者’都会跟着你一起沉默。”
装置落在地上,出“咔嗒”一声,开始倒计时。黑衣人彻底消失,观测台恢复了正常——咖啡杯好好地放在桌上,没有裂痕;铁门还是冰冷的金属,门楣上的警示牌依旧是“禁止入内”;天空变回了湛蓝,阳光斜切过桌面,投下三角形的光斑,只是光斑里,再也没有银色的纹路。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沈溯的太阳穴还在痛,掌心的种子虽然黯淡,却依旧嵌在纹路里,而地上的银色装置,正显示着“o:”的倒计时。
他弯腰捡起装置,现上面刻着和黑衣人防护服一样的符号——被划掉的问号。装置的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是用地球通用语写的:“所有‘提问者’的意识,都藏在‘记忆之痛’星的核心里。”
沈溯突然想起导师影像里的话:“三年前我不是被星图崩塌杀死的,是被它们……”
难道导师的意识,还藏在“记忆之痛”星里?那枚种子,不仅是“惊奇之花”的载体,还是打开“提问者意识库”的钥匙?
就在这时,通讯器再次震动,这次信人显示为“林夏”——那是他的师妹,现在在火星基地负责星图数据整理。屏幕上的文字很短,却让沈溯的心脏猛地一沉:
“师兄,火星基地的星图数据全部异常,所有标注‘疑问星图’的坐标,都在往地球移动。还有,基地里有三个人突然开始重复同一句话:‘我在提问,可我找不到存在的痕迹了。’”
沈溯抬头看向天空,刚才裂开的缝隙已经消失,可他知道,“收割者”没有离开,种子的倒计时还在继续,而火星基地的异常,只是“提问者”被猎杀的开始。
他攥紧掌心的种子,按下了通讯器的回复键,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告诉师妹真相,只会让她陷入危险;隐瞒真相,又会让更多“提问者”成为祭品。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十分钟内解开种子的秘密,能不能找到导师的意识,能不能阻止“收割者”毁掉所有“提问者”的存在痕迹。
倒计时显示“o:o”,沈溯的心跳声与种子的光芒同步,他看着观测台外的天空,突然想起共生意识核心里的画面——所有生命的提问,最终都会汇成照亮宇宙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在通讯器上敲下一行字:“林夏,把所有异常数据按‘提问时间’排序,找到最早的那条。还有,保护好那些重复说话的人,他们不是疯了,是在‘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