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个人见面之后,巴那贝的戒心直到这一刻才有所收敛,在戴莉展现出袒露心扉的态度后,他觉得既然对方还能冷静地看待以后的事情,没道理他自己就乱了阵脚。
同样的,他也需要交流,需要听听别人的想法,才能盖过自己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声音:
“那,聊聊别的吧,戴莉女士。你有想象过……末日吗?”
——
“深红从天而降。
“太阳焚烧自己的尸骨,绯月坠于他乡;
“风暴向着深渊下沉,知性与理性日渐目盲;
“那隐蔽的,那坦荡的,那消亡的,那匍匐的;
“都在等待,等待深红从天而降。
“命运的线、命运的眼、命运的网,
“报春的鸟儿,一遍又一遍报丧,
“血与肉、灵与骨,又在因何而滋长?
“旧的影子纠缠在新生者背后,
“叫那闭上眼睛的,亦知晓恐惧而惊慌。
“祂,祂们,复从噩梦间挣扎而醒,又向着践行者出劝诫,
“出那必然落至尘埃的咆哮:
“末日来了,深红从天而降。”
阿蒙坐在长椅的右侧,祂只要向左偏过脖子,就能看到相隔一米的亚当,还有那张羊皮纸上被墨水浸染的词语。
不过祂不需要这么做,另一只白眼圈乌鸦正亲昵地蹲在亚当的耳边,将那些诗意远多于叙述的字句,完整地传递到阿蒙的视线里。
这跟亚当过去作为“作家”的习惯非常不一样,甚至也跟阿蒙印象中的父亲完全不同。
事实上,阿蒙找了个分身到白骨教堂来,原本并不期望在这里能见到亚当或者任何一个人格分身,都做好了跑空的准备。
但是亚当在这,在阿蒙进来的时候,祂也并不像平常那样在向着十字架祈祷,只是平和地望着没有提前打招呼的访客,然后在阿蒙落座后,一同坐到了长椅上。
阿蒙眨了眨眼:“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当了诗人……如果有哪个序列叫这名字的话。”
在这句话之后,亚当肩头的乌鸦也歪歪脑袋,出“呱”的一声询问。
“这不是一段预言或者故事,我没有使用什么非凡力量,这只是一段记录,”停顿了两秒,亚当笑着看向阿蒙而不是那只离自己更近的乌鸦,“我偶尔也会想放松一下。”
阿蒙看上去确实被这句话噎住了,祂脸上露出一点又真又假的困扰:“这更加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了。”
亚当没有说话,于是阿蒙也没有说,祂们就这样望着对方。
乌鸦拍动翅膀,飞向教堂最前方竖立的十字架,绕着它一圈接着一圈盘旋。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要问我。”亚当轻声道。
阿蒙只是摇了摇头,盯着那个自在打转的分身,仍然没有开口。
“这里面牵扯到很多事情,很多变化,我们至今也在摸索,无法判定有哪条路可以摆脱既定的轨迹,只能在这其中小心翼翼地寻找平衡。行动不能过于仓促,防止祂醒来后又打碎新的世界,也不能太过偏离世界原有的‘历史’,那会让旧世界的侵蚀蔓延,破坏新世界重新厘定的秩序。”
“真是个大计划。”阿蒙嘀咕着回应了一句。
如果不是祂提前现了“另一个阿蒙”,亚当,或者说父亲,一定还会瞒着祂很久,直到“这个秘密应该被揭露”的时间点——好让一切按照旧世界生过的那样进行。
事实上对亚当来说,阿蒙知道的东西已经有点太多了。
其实那个时间点离现在也不太远,但是阿蒙仍然像个闹别扭的孩子,委婉地向亚当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亚当伸出手,接住那只重新飞向自己的乌鸦:“我欠你一个解释,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