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绰直挺挺地立在床前,指甲嵌入掌心,密密麻麻的愧疚感险些将他吞噬。
若是裴杼在兴许就知道了,当初他刚救起王绰时这人便是如此,一副随时都会自毁的模样。
江舟放肆地嘲弄着:“需要我提醒太傅大人,你当初是如何卖弄权术,当朝请杀沈将军的吗?他救过你两回!我们这些人,谁没有被他救过?便是那个狗皇帝,也都是他从死人堆里背回去的。你却为了权势,害他流放、一家三口惨死途中。王文谦,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王绰压住了情绪,转身不带一丝情绪地道:“沈将时的女儿,并未去世。”
“你以为我会相信?”
“信不信全在你。”王绰对此事讳莫如深,不愿意多提,“我引你到此,并非为了争谁对是错。而今胡人作乱,永宁县处处危机,需得借你之力击退敌军。”
江舟看到王绰这张脸就生厌,听到他颐指气使更是恨得要死:“我凭什么帮你?”
“就凭你这条命,是我救的。”
“……”晦气。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靠着反复呼吸才压住了心头的恶心感,抬头时恨意依旧翻涌不息,江舟忽然恶劣地笑了一声:“行啊,但解决这次的事,我还是会要你的命。”
沈将时不能无辜惨死,那狗皇帝他得杀,王绰这个助纣为虐的狗贼更该绳之以法。
“自便。”王绰几乎没有反抗。
江舟满脸讥诮,可盯着王绰半晌,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好笑的事。狗皇帝的走狗,貌似挺护着那位小县令的,该不会又认主了吧?这倒是有意思,那小县令知道王绰是什么人吗?
江舟靠着床榻,忽然恶劣地笑了一声:“我该找那位县令大人好生道一句谢才行。”
王绰并没有动作。
江舟拧着眉头:“怎么着,我这员大将还请不起一个边陲县令?”
想让他出手,就别怪他将这里面的事抖出来,王绰狗贼休想明哲保身。
王绰也知道拦不住的,自从他决定将江舟叫过来,便明白早晚会有这一遭:“他并不知你我的身份,以为我原是商贾家的教书先生,你说话注意些。”
身后传来江舟的嘲弄:“王太傅是跟以前一样鬼话连篇。”
无所谓他说什么,只要不暴露情况即可,他与江舟的身份太过棘手,稍不注意便会招来杀身之祸。羽翼未丰时,王绰并不愿横生枝节。
房门打开,见到王绰完好无损地从里面出来后,裴杼三人皆如释重负。但在听闻里面那位江先生要见裴杼,魏平跟成四又应激了。
王绰安抚他们:“你们若是担心,跟着过去也无妨,他从不蓄意伤人。有他在,胡人便不足为惧了。”
裴杼目光闪烁:“那确实得去见见!”
县令闹着要去,但成四二人为谨慎起见,还是抄起了一把刀,紧紧将裴杼护在身前。
王绰目送他们远去。
他也不知,裴县令知道所谓的实情过后会如何想他,兴许会觉得他不堪为人吧,王绰苦笑一声,落寞地转身离开。
第26章恩怨(二更)
醒来的江舟远比晕倒时更可怕。成四看到他好似虎目圆睁,被吓得连佩刀都端不稳当了。
这窝囊模样惹得江舟“嗤”了一声。
声音粗犷,成四更害怕了,所以大人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将这人带回来啊,吓死个人。
裴杼叹了一口气,将成四往身后推了推,吩咐道:“你去后厨煮碗面过来,再倒些热水。”
成四眼神在县令大人跟这个恶霸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在被江舟又瞪一眼后吓得赶忙撒开腿,朝着后厨的方向狂奔而去。
天老爷,王先生为什么会认识这种莽汉?
江舟也是无言以对,能在县令跟前得脸的差役应只是这种货色,可想而知这永宁县都是些什么东西。王绰那般目下无尘的性子,却被这么个破烂地方给绊住脚,把自己都弄得灰头土脸,真是不嫌害臊。
边上的魏平直接被江舟给忽视了,他只瞧着裴杼。确实是王绰那畜牲会欣赏的人,相貌堂堂,看着也正派。只是能跟王绰混到一块儿的人,江舟无论如何都欣赏不来,他清了清嗓子:“还没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裴杼不傻,知道他这谢并不诚心。
江舟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性子,方才那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略寒暄一句后,他立马切入正题。一想到王绰认定的新主子极有可能自此厌弃他,江舟便兴奋不止:“大人可知道我与王绰是旧相识?”
裴杼微笑:“知道,王师爷跟我提起过你。”
江舟诧异:“是么,他怎么说?”
“说你骁勇善战,能够以一敌百。”
江舟:“……”
啧,被王绰那狗贼夸,简直比吃了一坨屎还要叫人作呕。
“王绰此人,城府极深,他这般夸我,不过是想借大人之口缓和我与他之间的矛盾。只可惜他作恶太多,我对他早已恨之入骨,今后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寂,合着王师爷怎么的都得死呗?裴杼记得,郑兴成偶尔也会有类似的反派暴论,这两人的精神状态还挺像。但没关系,裴杼心想,一个合格的县令是需要学会包容的。
裴杼尽量保持得体的笑容。
可江舟却被激怒了,觉得对方是在嘲弄,于是立马开始揭王绰的老底:“大人想是还不知王绰老贼的底细吧,你这位王师爷,手下可是有几个人命官司呢。”
裴杼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