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令没等到杨夫人松口,反而被指派地明明白白。夫人如今心气儿高了,他也担心自己不照做夫人就不回来了。可惜等到他回安平县时天色已晚,不得不等到第二天才赶往永宁县。
去了之后才发现,永宁县今日仿佛要招待客人。
郑兴成耷拉着脸,十分不痛快招呼众人布置衙门大堂,接待哪一级的官员该用什么样的礼节,再没有人比郑兴成更清楚,他曾经为了讨好幽州官员专门钻研过这些。可惜苦学的东西自己用不上,反而便宜了裴杼。
想到自己近日对王绰嘲讽,郑兴成便一肚子不爽,这打脸的感觉可不好受。下回王绰说话,他还是不要轻易怼的好。不过王绰这厮也是古怪,每每会客都不见他的身影。
在张县令突然上门询问时,郑兴成懒懒地回答,边上的裴杼则喜气洋洋地道:“确实有贵客要来,昨天晚上连夜递了拜帖。”
说完便请张县令入内了,那些是贵客,张县令也不能怠慢,都算是财神,况且人家今儿登门还特意给他带了一个好消息。
听到杨夫人找到了京城的门路,裴杼喜不自胜。第三项任务迟迟完成不了,裴杼也着急,不过好在两个工坊已经开始建了、香胰子香水销路甚广,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只盼着老天开眼,别再折腾他了。
张县令倒是很好奇,裴杼口中的贵客到底是谁,难道是夫人引荐过来的商贾?也不像啊。
不多时,两辆马车停在县衙门口。
两边都是熟人,看一眼对方的车夫便知道里头坐的是谁。槐县的文县令听到车夫提醒后,脸色便有点微妙,他昨儿傍晚回去就立马准备了帖子,本以为行动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对面也不逊色。
对面也是一样心绪复杂,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呢,没想到隔壁那位下手也快准狠,甚至昨日还故意做局诓骗他们,好叫他们误以为槐县上下无欲无求。
呵,幸好他没有上当。
可等到下了马车之后,二人又仿佛没事人一样上前寒暄。昨儿言之凿凿表示自己看不上裴杼的和县吴县令就跟失忆了一样:“文兄是来寻裴县令叙旧的?”
文县令矜持点头:“贤弟不也是来叙旧的吗?”
“既都是来叙旧的,那便一起吧。”吴县令面带微笑,与好友携手一道进了永宁县县衙。
永宁县也给足了尊重,裴杼与郑兴成亲自过来迎接,将他们引至正堂,可谓是体贴备至。几人一路说说笑笑,仿佛天生关系就这么融洽。
只是万万没想到,张文卿那个老东西也在这正堂。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张县令反应过来贵客是谁后,忽然不客气地笑了一声。啧,当时这俩货嘲笑他的时候可没留情面,怎么,如今看安平县跟着喝上汤了,也便巴巴地过来贴永宁县了?要不要脸?
脸是要的,但是跟赚钱比起来,这点脸面也就可有可无了。况且裴杼还十分给面子,不仅一大早就让郑兴成准备迎客人,如今客人到了也是极力缓和气氛:“二位县令远道而来,永宁县上下都不胜欢喜。今日张县令也在,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正好借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说完也不免遗憾:“可惜芮县令不在。”
原本裴杼以为芮县令会最先过来,毕竟三县之中庐县最次些,结果那位反倒一直没有消息。
文、吴二人对望,皆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茶。
有裴杼跟郑兴成在旁说和,即便张县令心中有怨,可表面上依旧过得去。闲话了半日,终归是要切入正题的。
两位县令不愿意再兜弯子,直接问起了窑场一事。这两天他们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永宁县的香胰子跟香露卖得实在是好,尤其是那香露,备受富贵人家追捧,即便刘太守有心打压也是压不住。那几个工坊如今是掺和不进去了,可是窑场却还没有动工,整好可以掺一股。
二位急于争先,裴杼却耐心地先同他们说明了一下窑场的构思。这窑场想要建成,难度不低,毕竟真正的紫色瓷器如今是没有的,但方子就在他手上,只要有熟练工且钴土矿备齐,总能成事。等到茄皮紫釉瓷做出来后,也定能风靡一时。
当初裴杼求张县令出钱建工坊时,曾许诺若不赚钱,就当是他们借的,如今亦然。
此话一出,吴县令立马就没有了顾忌,表示自己可以出钱,且和县境内有不少擅长烧瓷器的手艺人,若是裴杼需要,他即刻就能送上门来供裴杼驱使。
文县令稍加思索,忽然道:“既然和县出人,那建造窑场的一应开支就由槐县出吧。和县距永宁县太远,槐县倒是相对近一些,来日窑场可以设在永宁县跟槐县之间,取中间位置,以方便两县的百姓上工。”
吴县令攥紧了桌脚,狗贼,竟然敢算到他头上?!
裴杼还在犹豫,其实窑场建在哪儿他倒是无所谓,毕竟那几个工坊已经将永宁县适龄的工人都已经吸纳过去了,再扩建的话还得从外头招人。永宁县人口太少,窑场或近或远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技术跟财政能捏在手里就成。
可吴县令着急啊,谁不希望作坊离自家更近?来日或是招工,或是发展商业,那都是对自家大大有利的。即便和县距离永宁县过远,吴县令也不得不争:“和县可不缺钱,我们不但能出人,连钱也一并出了,绝不会让裴大人费半点心。至于您要的钴土矿,这也好说,我便是出身江南西道,裴县令想要那儿的钴土矿,于我而言易如反掌,要多少我便能取多少。只一点,这窑场得建在和县境内!”
有这样的门路?
裴杼竟然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
文县令坐不住了,瞬间锋芒毕露:“钴土矿而已,槐县也能运来,且我在京城有门路,窑场建在槐县,往后生意根本不用愁。”
等等——裴杼抬手劝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火药味这么浓了?他今儿是为了讨论作坊,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吴县令拍案而起:“笑话,难道我便没有门路了?”
“认真比较起来,和县本就不如槐县富裕,这是事实。”
“姓文的,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窑场,槐县要定了!”
第37章闹翻(二更)
一直标榜着情同手足,原来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情分啊。本来还有余怒的张县令见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后,心中的那点膈应劲儿忽然就散了。别看这几个县令总是抱团欺负他们,其实他们自己也不见得就瞧得上对方,虚伪,太虚伪了!
气是不气了,如今张县令倒是挺警惕的,这俩人为了一个窑场如此不顾颜面,裴县令会不会觉得他们好说话,以后都只找他们合作了?
张县令目光深沉,这群人还真的是不得不防。
不过,今日之事,那位芮县令应该还不知道吧。
裴杼真没空宽慰胡思乱想的张县令了,他被这两位县令吵得头疼,今儿是请他们过来谈生意的,总不好最后闹得一拍两散。
裴杼打断了他们,三个县各退一步,窑场就建在槐县与和县之间,裴杼出配方,另外两个县出工、出钱还得给他将钴土矿弄过来。窑场由裴杼派人总管,一切规章制度比照赠春坊来,日后若有改动,需得三家共同商议才行。至于利润,永宁县要占四分利,余下两个县城各占三分。再便是招工了,裴杼也将丑话说在了前头:“赠春坊如何招工的,来日窑场便是如何招工,各县百姓若想进去,得全凭本事才行。”
“这是自然,我没意见。”吴县令立马应下,他不相信治下百姓会在手艺上输给槐县。
文县令见裴杼肯让出选址,虽然遗憾窑场没有彻底落在自己县城内,但是如今这情况他也不亏。毕竟是他们求着裴杼的,人家都退了,他们若是不退也忒不给面子,日后还怎么合作?他道:“槐县上下也无异议。”
吴县令心中腹诽,好个学人精,自己说一句他就学一句,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狗腿?吴县令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今日合该将一切都定下,将来窑场也只能由咱们三家共管,不必再让其他人掺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