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头疼,周若水非但不配合,反而给他们使绊子。本来周若水疯了,他们可以说是裴杼心虚,私自用刑致使证人疯癫。可如今这个证人咬死所有人,包括黄维凭,且对黄维凭的恨意还最深,口口声声说要灭了对方,这还怎么嫁祸给裴杼?
他们查到的消息也跟裴杼所言毫无二致,黄维凭一直欺负打压周若水,简直不把他当人看。有这些仇,要说周若水记恨下毒而后嫁祸给裴杼,也算合情合理。
邓侍郎实在无心查下去了:“要不就此收手吧?”
“不成!”御史大夫可是赔上了自己的前程,若是这么轻易回去,既得罪了陛下,又得罪了张丞相。
邓侍郎两手一摊:“那你说如今怎么查?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周若水还反水了,幽州上下口风紧得不像话,根本没有可乘之机,再继续待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这件事情本来就跟邓侍郎无关,他也是被迫前来查案,查不查得到结果于他而言并没有奖惩,在意识到这些日子做的都是无用功后,邓侍郎渐渐便撒开手了。
于是所有的活都丢到了御史大夫一个人头上。
可想而知他有多生气,一块跟着来的只有他们三人官位最高,徐尧叟一开始便消极怠工,邓侍郎如今也当起了甩手掌柜,这两个人一个在大理寺,一个在刑部,都是办案的人,但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一头猪!
御史大夫只能独自撑起钦差的担子。黄维凭的案子要查,但鉴于他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什么证据,于是决定先将目光移到幽州那些工坊身上。
得知几个工坊近日都在招工,御史大夫立马将自己带过来的两个小厮派了过去。他觉得自己计划得足够周密,只要将自己的人塞到那些工坊,那拿的方子是早晚的事。即便他没能顺利查清黄维凭遇害的真相,也能凭借这几个方子得到张丞相的庇护,无灾无难、富贵无虞地过完下半生。
而方子泄露出去,也能很好地打击裴杼,一举两得,再好不过了。
结果不到一天,他派过去的二人便灰溜溜地回来了。
御史大夫审视着望向二人:“赠春坊没能进去?”
两个小厮窘迫地摇了摇头,甚至还有些抱怨老爷没查清楚,否则他们也不必丢这个人了:“赠春坊只收女工,咱们过去后还挨了一顿打。”
赠春坊招女工这是整个幽州都知道的事,所以他们过去应聘的行为便十分可笑兼可疑,若不是他们逃得快,说不定还会被抓起来。
“好好的工坊招什么女工,真是不知所谓!”御史大夫烦躁地抱怨了一句,接着又问,“那窑场呢?”
“窑场倒是招男工。”
御史大夫有了些许安慰,就知道这世上还是有正经工坊的。
不料小厮紧接着又道:“只是窑场同样不收咱们,嫌弃我俩细胳膊细腿,没有力气干活。”
御史大夫猛拍桌子:“不是告诉过你们,即便不要工钱也得进去吗?”
小厮唯唯诺诺地道:“可是负责招工的管事说,我们这样的体格,即便不收工钱,他们也嫌弃碍手碍脚,还让我们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另一个小厮趁机补充:“我俩实在没办法,又跑去了虾酱工坊,结果那边的人也不收,说我们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御史大夫:“……”
他将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裴杼,一定是裴杼,这句贼眉鼠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指桑骂槐。
等着,他绝不会放过裴杼!
第129章重逢
翌日,裴杼便收到各工坊传来的消息,说昨儿有两个操着京城口音的人过来应聘,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人,若不是这两人跑得快,早就将他们扭送官府了。
裴杼乐不可支,但乐完之后他忽然一顿。也许,查清黄维凭遇害一事并非是张戚跟那些个御史的真正目的,他们来幽州,其实是为了工坊里的几个方子。
这些人一个个富得流油,却好意思要抢他们的方子。裴杼不免庆幸他如今官还算升得高,若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永宁县县令,这方子多半是保不住的,任谁过来都可以分一杯羹。
这世道真是烂透了,还有这群人,也是该死得很。
晌午,闷闷不乐的御史大夫碰上了满身火气的裴杼,旁边还跟着一个不幸被波及的邓侍郎。
三人在路中碰面,彼此都不相让。
御史大夫昨儿出师不利,这会儿看到裴杼更是火上心头,连面子都不顾了,高高挑着眉头冷哼一下,嘲讽之意十足。
裴杼也不客气地“呵”了一声,以示回击。
邓侍郎头疼不已,他就不该跟着御史大夫一块儿出门,好事没捞上,这种倒霉事却刚好被他给撞个正着。他也不懂御史大夫为何如此执着,非要跟裴杼不对付。这两人针锋相对,邓侍郎还不能不管,尴尬着笑了笑:“裴大人这是忙完了?难得看您出来。”
裴杼看向御史大夫,意有所指:“我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倒是听闻陶大人经常出门。”
御史大夫面露狐疑,裴杼这是发现了什么?但他带过来的两个小厮并不显眼,也从来没有在州衙一众人面前露面,按理说裴杼应当不会知道他的计划吧?
御史大夫不答,最后还是邓侍郎接过了话:“陶大人忙于办案,免不了时常奔走。”
御史大夫扬起下巴,对着裴杼一脸鄙夷,他才不像裴杼这种不管事的官员,既然接了这个钦差的活,他肯定是要负责到底的。
“是么,陶大人这样忙啊,敢问案子查得如何了?黄维凭可救醒了?周若水可再次招供了?是否不日便能启程回京禀报此案?”
御史大夫:“……”
邓侍郎:“……”
没有,什么进展也没有。有周若水那条疯狗在,这个案子根本没办法按照他们的想法来查。
裴杼轻蔑地扫过二人,转身拂袖而去,完全不给两人一点面子。
御史大夫怒极,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撂过脸,哪怕是张丞相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可这个裴杼,竟敢对他这般无礼!
邓侍郎见他眼睛都气红了,不走心地安慰道:“忍一忍吧,如今还在他的地盘上呢,真要报仇,来日等他回京城述职再下手也不迟。”
然而御史大夫半点没有被安慰到,如何不迟?这回的事若不能妥善解决,下次裴杼回京之际他就要辞官回乡了,届时哪还有机会跟裴杼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