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塔伦还担心父汗知道他大败而归会怒火滔天,可眼下江铁牛越追越近,塔伦已经顾不上是否会挨骂。就算父汗打断他的腿,他也绝不会再跟幽州的人对上。父汗若是有本事最好自己挂帅,将幽州人撵出境内,反正他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比塔伦还要绝望的是突利。他被江舟押在军中,一直围观幽州军行进,越是了解幽州军,突利便越是清楚,这场战役他们必输无疑,没有任何悬念。
他也想一死了之,但是那位江铁牛不让他死,江铁牛似乎知道裴杼遇害是他提议的,是以对他极为刻薄。突利在幽州军营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更无望的是,大王子压根没有救他出来的意思。
也对,殿下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如何有心思念及他呢?
突利不幸的源头,始于这横空出世的江铁牛。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梁国有这样的人物,这碾压一切的作战风格,倒是跟从前那一位有点像。
曾几何时,中原也有两位这样的武将,毫不讲理地将他们从西边撵了过来,还顺势收拾了一边周边的部落。可那两位都被梁国的皇帝亲手了结了,绝不可能再领兵作战。大抵也只是风格相似罢了,突利安慰自己。
江舟朝着王廷逼近,西边的阿尔普也是如此。
西骨族本就跟东胡有仇,如今趁着幽州在东边作战,东胡没办法给予太多的支援,西骨族人便一直压着东胡打,打得海山直接没了脾气。
这日,阿尔普也得到消息,说铁牛将军已经翻过山,准备围攻王廷周边城池了。阿尔普拉着赫连一块儿商议:“咱们也得加快进度了,说起来还是我们先动的手,结果竟然不及铁牛将军快。”
赫连觉得好笑,这难道也要比吗?
“咱们的兵力本就不比幽州。”
而且阿尔普还是铁牛将军他们教出来的,学生比不过先生,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阿尔普显然不是这么想,他当初可是答应了裴大人要歼灭东胡,只有这样,裴大人才会将红薯种子赠予西骨族。若是歼灭东胡这差事被铁牛将军独占,他如何好意思伸手要良种?
进攻,必须加快进攻的脚步!
赫连当然是无条件支持他的,但赫连这样好说话,反而弄得阿尔普怪不好意思起来:“你跟着我,只能以西骨族的名义作战,白白丢失了那么多的军功,真是对不住你。”
赫连温和地笑了笑:“我的功劳从来都不在朝廷。”
幽州大多数人都只在乎裴大人,在朝廷那儿加官进爵,远不如在裴大人心中记份功劳来得值。
可阿尔普还是觉得赫连是在安慰自己,并暗下决心,等打赢了东胡,一定好好补偿赫连。
翌日,海山便明显感觉到西骨族又加快了攻势。得知幽州军挺近东胡腹地,海山就更笃定这两边人早已串通一气。可时局已经不利于他们,大王子那蠢货白拿了那么多的兵力仍不敌幽州军,还不如当初直接将这些兵力交给他,好歹能打退西骨族,日后再集中精力应对幽州。
一步错则步步错,如今他们真的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就在幽州与西骨族合力对付东胡之际,远在黄龙府的裴杼却又迎来了朝廷的钦差。
又来?!
得知钦差已经上门,裴杼忍不住臭起了脸,愤愤不平地跟沈璎抱怨:“那么多的宝贝,还外加两匹汗血宝马,难道还填不饱齐霆的肚子?”
“兴许不是为了钱的事而来。”
裴杼不信:“不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但见面之后裴杼才知道,原来这次不是真为了钱。
裴杼给的那些已经让齐霆心满意足,齐霆压根舍不得动他。但裴杼在黄龙府一带改革的力度太大,引起朝野非议,齐霆见朝臣们越说越不像话,又一再指责他包庇裴杼,这才派人过来问问。
齐霆甚至不愿意让张戚的人插手,生怕他也会掳走东胡的财富,只派了自己人过来调查,顺便让裴杼写一个申辩的奏书,这事儿含糊一番也就过去了。
作为钦差的太府寺卿也只想糊弄了事,于是暗示裴杼,陛下本不打算追究,这事儿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蒙混过关。
裴杼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捏着鼻子给他装了几袋珠宝。
他竟然也带头干起了行贿的事,果然人活久了就会变得龌龊。
太府寺卿对裴杼的识趣十分满意,准备走个过场就离开。但偏偏有些之前在裴杼这儿栽过跟头的胡人奴隶主们,将这位朝廷钦差当成了指望,想要借机扳倒裴杼。
是以第二日一早,裴杼便听说有人在街上拦住了太府寺卿的轿子,告他有犯上作乱之嫌,请求钦差秉公执法,将他槛送京师,听候发落。
刚收了贿赂的太府寺卿头都大了,这年头还真有人这么天真,相信自己人会查自己人啊?
可这人光天化日之下告状,太府寺卿还真不能不管。
裴杼闻讯赶来时,告状之人已跪在衙门堂下,如数家珍地算起了他的罪状。
裴杼都气笑了,抱着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的心思留了下来,就这样看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