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曾经败于胡人之手的西骨族闪击东胡西境,势头之猛,打得胡人溃不成军,赶忙向王廷请求支援。
西骨族虽然不是什么大部落,但其族人体格健硕,英雄善战,曾一度被东胡大汗视为眼中钉。不过西骨族王室的几个王子不中用,轻易便被他们给策反了,西骨族自此一蹶不振,东胡上下都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哪知道这群人竟然还能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厉害得多!
起码之前的西骨族是不知道这些相互配合的战术,只知道埋头猛冲。
燕都大汗收到传信,部下不止请求王廷增援,还言之凿凿地表示西骨族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西骨族当初废成这样,还能有什么高人?
已经沉寂多时的海山终于有机会出头了,哪怕所知不多,也尽力为大汗分析:“听说这回领头的乃是西骨族的大王子阿尔普,之前他被兄弟所害,不知所踪,据传已经身亡,不想前些日子却忽然死而复生,还统一了整个西骨族部落。想来若有高人指点,也是这阿尔普带过去的。”
“可知这阿尔普之前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海山并未打听到明确的消息,在大汗面前也不敢妄言。
东胡大王子看到老二手下的兵又在丢人,不禁冷笑一声:“只会哗众取宠。”
海山神色黯然。
自从上回同幽州那一战,海山在王廷的地位便一落千丈。这么多年,一直是东胡压着梁国欺负,何曾受到过反制?没有人关心海山到底是怎么败的,也没有人相信幽州的边防真有那么坚不可摧,他们只看到海山带兵不利,将东胡的脸面都丢尽了。
海山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毕竟输了就是输了,旁人如何耻笑他也只能忍着。但这回西骨族来犯,却又让海山看到了机会。
只要打赢西骨族,他肯定能一雪前耻!
机会就摆在眼前,他怎么能错过?
“大汗,属下愿领兵歼灭西骨族!”海山率先请命,赌上了自己的前程。
二王子面露迟疑,他之前是信任海山不假,但自从海山战败之后二王子态度便暧昧起来。他与海山一损俱损,这回海山若再吃个败仗,他还拿什么跟老大斗?只怨事发突然,他二人都没来得及仔细考虑,若不然,海山也不至于贸然请命。
海都大汗其实也在犹豫,海山从前确实担得起猛将之名,但后来……
也罢,再给一次机会也无妨。海都大汗应下他的请求,但也将丑话说在了前头,这回海山若是再失利,便只能提头来见。
海山毅然起身,压根没将后面那句话放在心里,上次是他一时大意,加之又有不少人拖了他的后腿,这回他一定会赢,绝对不能辜负大汗与二王子的期待。
西骨族与东胡开战的消息没多久便传到了梁国京城。满朝文武均在热议,唯独齐霆在看裴杼写给他的密信。
裴杼的意思十分简单,那便是跟在西骨族后面给东胡捣乱。
裴杼没说要大举进攻东胡,真这样建议,朝廷跟齐霆都不会同意,可只发动小规模战争就简单多了。
从前东胡不也一直这般对付幽州的吗?如今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他们又没想扩大战事,只想要捞一捞好处罢了,捞到了就走。但若能占领胡人的领土,大可以借此修个关口或堡垒,日后东胡再想进攻梁国便,能多一重防护。
裴杼深谙拍马屁之道,还在信中屡次提及,东胡境内有良驹,他愿意取来献给陛下。
齐霆忍俊不禁,什么取来,分明是抢来吧。
但裴杼时刻记着他,齐霆也记着他的忠心。既然裴杼愿意打,那便让他试试好了,只要别闹得太凶即可。东胡一直拿幽州当软柿子,裴杼等当地官员想来也对东胡积怨已深,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撒撒气。
齐霆一封密信送去了幽州,并在朝中宣布即将对东胡小范围用兵的决定。
倒是有主和派对此提出异议,他们之前可是跟东胡签过盟约,若是动手,岂不是食言而肥?
这番言论刚冒头,便被几个激进的武将给压下去了,在他们看来,那盟约跟废纸并无区别:“东胡年年南下,年年在边境杀烧抢掠,去年不过是幽州防守得力才没让他们得逞,他们何曾将这盟约放在心上?既然他们不愿意遵守,我们又何必手下留情?”
“说得对,这回西骨族进攻势头极为猛烈,东胡自己都分身乏术,若不趁机给他们个教训,岂不是白费了这天赐良机?”
若不是如今兵力不足,武将们都想亲自带兵大举进攻东胡,最好能将东胡夷为平地,将他们的牲畜战马据为己有!
梁国太缺战马了,与边境部族对战十分不利。
一群人在朝堂上或是高谈阔论,或是群情激愤,似乎只要给他们兵力,真能打赢东胡一般……
燕王默默注视这一幕,只觉可笑至极,西北打了那么多年还是那怂样子,怎么换了东胡就能挺直腰板做人了?之前将胡人从西北赶到东边的是江舟跟沈将时,可不是这些吹牛的武将;去年将胡人撵出去的也是裴杼跟幽州守军,同样跟眼前这些人无关,他们究竟哪里来的底气口出狂言?
一时间,燕王甚至想到前段时间因为作死而被放逐登州的徐尧叟,那家伙是不是也受不了这群人,所以才主动离开朝堂的?
燕王本来还笑话徐尧叟年轻,一时昏了头才想到这样的昏招,可真正昏了头的却另有其人。
朝廷的回复来得极快,裴杼得了消息,立马赶去了古道口关,并且宣布他要亲自督战。
江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阻拦。
外头的人以为裴杼用兵如神,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裴杼这厮压根不懂兵法,身板还弱得不行,也就骑术勉强够看,逃跑的时候不用操心,可真让他上战场,江舟真怕他被人一箭射死。
说什么都不行!
裴杼眨了眨眼:“我也没想过要上战场,只是做一做后勤指导。你带几千的先锋军在前面开道,若碰到了东胡的据点,先将其捣毁,我也好领着人在后面收拾战利品。”
“您确定只跟在后方?”
“那是自然,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绝不会越雷池半步。”裴杼指天发誓,很是严肃。
江舟跟谢邈对视一眼,意识到自己方才大惊小怪了,裴大人惜命就好,跟在后面捡东西基本没有什么危险性。江舟甚至还筹谋了一番,凡是君主都得博个好名声,裴大人先前率领永宁县百姓击退胡人便很好,但远远不够,这回他们再造一造势,将裴大人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同赴生死的事迹宣扬出去,定然能更得民心。
民心这种东西,不经营不行,经营好了是能够一呼百应的。
说定之后,裴杼便住在了军中,准备明日启程。
傍晚时分,不放心的王绰愣是让沈璎赶过来了,虽然知道裴杼并不会去前线,但是多一个人多重保障。
沈璎并非独身前往,她还带了位许久不曾露面的通加长老。裴杼接连高升,通加长老便自请退居安平县,若非必要,他绝不会给裴杼找不自在。但这回赫连已经有三个多月未曾探望他,即便有族人安抚,通加长老还是放心不下。见了裴杼,通加长老只问一句:“大人,赫连如今还在军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