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安静的长廊中,戴安娜侧头看向哈利奥特,原本想要用双手抱住后脑,摸到女仆给她盘好的头发便放下了。
“轻视?”她轻声品味着,“如果我说是呢?”
哈利奥特斜睨她:“虽然谁也不在乎你的轻视,但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得改了。”
“女士,您喜欢看小说吗?”
“我要是不看,你就不会站在这里。”
戴安娜心说,哈利奥特对她一句一怼,看来火气没有全消。
尽量委婉一些吧。
“那您应该知道某些小说里是如何形容这类人的,‘只知道珠宝和化妆品,脑袋空空的女人’或者‘她们的脑子里塞满了稻草,争抢、攀比华美的服饰’……”
“愚蠢的偏见,无需理会。”哈利奥特厉声打断。
“是的,但他们的故事情节写得还不错,你看到他们夹带这些羞辱女性的私货,也不过是放下书骂一句,好奇心驱使着你继续读下去,什么也改变不了。”
给哈利奥特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也不会改变?”
“不不不,您误会了,就算低女不暴力,高女不夺权,而是将精力花费在一些装点自己的小玩意上,我也不会在小说里辱骂她们,您仔细想想,是不是?”
哈利奥特不需思考就能给出答案,确实没有,她读完拉赫昂的小说还感慨过,没有任何让她不适的用词,也绝无轻视和辱骂的言语。
那是很舒服的阅读体验,主角海伦将她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全都大声说出来,更爽的是没有任何不好的后果。
哈利奥特不愿说出真实感受,她敢肯定,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气焰会更加嚣张,便含糊说了一句算是吧。
戴安娜随棍而上,双手一摊:“可她们还不满意,抓住我书中一些揭露男人真面目的词句写信给我,让我不要以偏概全,我回信问她们有没有写信给男作者,要他们别以偏概全,她们不回答,下次来信换了个更巧妙的角度,问我要成为那种人吗?那跟他们有什么两样,呵,那点口才和心眼都用来对付我了。”
想想就不爽,这天天被人当成软柿子来捏的一生。
哈利奥特听得入神,听到来信的内容颇为懊悔,真是个不错的问题,她刚才应该这么问她的。
听到最后一句来了兴趣,停下脚步问:“哦?那你是如何回信的?”
在她看来,这是无可反击的话。
“很简单,我说拿破仑打到奥地利,打到普鲁士,这两个国家的军民就不该拿起武器反击,否则跟法国人有什么两样?”
“这怎么一样?”
“哪里不一样,道理再简单不过。”
你杀我的人,那我就杀你的人。
你羞辱我,那我就羞辱你。
道理是在双方都付出代价之后,难以承受代价时才坐下来谈一谈。
而不是对方刺了你一剑,你委委屈屈地说你是错的,更不应该在友方还他一刀的时候,扑上去拉偏架拖后腿,指责友方的错误。
哈利奥特久久没有言语。
如果别人说这种话,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说大话,将一切想得太简单,可是戴安娜已经让她看到她的做法。
她昨日赴宴,突感不适,美地奇夫人安排房间供她休息,她坐在飘窗上,拉上窗帘,享受着狭小空间的安全感,倒是让人以为这间房子里没人。
因此格雷和戴安娜的话,她从头听到尾。
那就是成年男人威逼利诱小孩的话术,只不过戴安娜没惯着他,抄起小提琴给他开了个瓢。
除去一开始的震惊,冷静下来想想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不然格雷绝对会像听不懂别人的拒绝一样死缠烂打。
她的话语与行为和思想是一致的,没有哗众取宠。
哈利奥特叹了口气,转身推开书房的门。
“进来吧,孩子。”
这间书房比安娜家的大十倍不止,书架占满墙壁,书又塞满书架,两扇剔透的窗户放进来明媚的日光,正好照在地毯上的两组白底粉花的油画风沙发上。
戴安娜在哈利奥特的指示下落座,左右看看,目光盯着书架前她的背影,没过去两秒,她就抽出了书,拿着回来,坐在戴安娜身边。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一个年仅十二岁,哦,你现在也才十四岁,你这样年纪的小孩能写出《规则怪谈》,能塑造出海伦·伊莱恩这样的主角。
“现在,我有点信了。跟我说说这两本书吧。”
戴安娜欣然同意。
可能是没有网络的关系,这个时代的人倾诉欲无处宣泄,遇上喜欢的作品,更会给予极大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