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她的脏东西。”
“你当时吃了个精光。”
……
男人端着求来的米汤回到破屋。
他太累了,根本没注意到屋内环境的变化,也不记得孩子之前待的位置。
大概一开始就放在床上。
之前床边有围栏吗?或许有的。
“噢,你很乖,没哭了。”男人看着大眼睛滴溜溜转悠的黑发婴孩,努力笑了笑,“你要吃点东西。”
小谢乐游眨巴眨巴眼睛,发出咯咯笑声。
男人也笑了,但笑容在小谢乐游抗拒喝米汤后骤然消失,他变得焦虑:“你要吃点,不然会饿死……吃。”
黑发婴孩瘪瘪嘴,又想哭,可这次迎来的不是温柔的拍哄,也不是香甜的乳汁,而是灌进喉咙的汤。
“咳咳……哇哇哇……”他开始拼命咳嗽,发出代表难受的嚎哭。
男人如梦初醒:“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怎么办……”
装着米汤的碗被放到一边,洒了一半。男人慌乱地跑出去,要去问有经验的女主人,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门虚掩着,被无形的风关上。
一只手捻着洒落的汤水,探了探温度。
对成年人来说刚刚好,对小谢乐游而言却太烫了!他说不出来,只知道难受,不停用哭来表达。
金发蓝眼的男人眼中一瞬闪过杀意,随后混乱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变得冷静,无情。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蔚蓝色的眼眸已经化为灿金。
神奇的一幕吸引住了小谢乐游的注意,他对男人的抗拒减弱,不再用哭表达对男人要抱起他的排斥。
不一样……
模模糊糊的、几乎不成型的碎片念头,在婴孩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里轻盈掠过。
小谢乐游变得安静下来。他打了个哭嗝,眨眨水润的黑曜石般的眼睛,重新开始笑。
坚硬无匹的金色几乎瞬间就被强烈动摇。
他本不应该出现……可是。
他忍不住!
小孩子是什么也不懂的。就算是早慧的谢乐游。他不懂男人眼中流淌的情绪,叫做难过,叫做自责。他也不懂男人为什么一下这,一下那,奇奇怪怪的。
他只知道,他吃饱饱了。男人的怀抱很暖和。现在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种安心感轻柔地包裹住他,好像回到了曾经浸泡在羊水里的时候。他蜷缩着,四面八方都保护着他。
他睡着了。
等到冲出门的男人慌慌张张把女主人拉来,他们惊讶地发现,黑发婴孩香甜地睡在床上,连小呼噜都没打。
“这孩子长得多健康、多可爱!好漂亮的小宝贝。”
女主人怜爱地捋了捋包裹住小谢乐游的襁褓,夸赞道:“没想到你照顾孩子能这么细心,干净,被子也包得齐整,一点冷风都透不进去。有天赋!连我照顾自家孩子,都照顾不了这么好。”
是我做的?
男人摸不着头脑,觉得不像,又觉得好像是。
毕竟这屋子里除了他,没别人了。
他搓搓布满粗茧的大手,厚着脸皮道:“婶子,我只向矿上请了天假,明日又要去做工。看在你和这小娃娃都是黑发黑眼的份上,我不在时能不能顺带照看一下他?”
“不方便。”女主人看了小谢乐游一眼,眼神有些柔软,又变得坚硬起来,“我丈夫话说得难听,但没错。你不应该自作主张留下他。”
女主人走后,男人颓然。
他把地上泼洒的米汤收拾干净,在床榻边坐了许久。
“晚点我再来看你。”他低声自言自语,“也许你去天上,也不是坏事。神明大人会喜欢你,把你带走去侍奉。”
“你安安静静地走,比留在人间,会更幸福。”
男人也离开了。
太阳照进窗户的光开始移动。小谢乐游醒了,他感到饥饿,他开始哇哇大哭。
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只知道饿。
不仅饿,还想尿尿。
他的眼泪,和金眸中流出的、属于神明的眼泪混合在一起,打湿了枕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