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魔蛛巢穴后进行屠杀的人类,被魔兽盯上遭到报复,很正常吧。”
谢乐游的声音里没有同情,没有恐惧,他平淡地叙述着事实:“吃与被吃,在魔蛛巢穴里是唯一的法则。在人类的世界里,也是。”
“理解法则,运用法则,你就能够让魔蛛听话。”谢乐游瞥了格雷一眼,无悲无喜,“仅此而已。”
格雷却被他的眼神激怒:“少狂妄自大了,小子!你以为你是神?”
“如果你指的神,是高塔,是规则,是人类看不见的某种东西。”谢乐游反问,“为什么我不能是神?为什么我不能是那个学会运用法则的人?”
格雷停下脚步,他比此前任何时刻都要恐惧,他甚至在后退:“你疯了……你疯了!谢乐游。”
“不,我没疯。”这一次,谢乐游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他抬头看了看星空,辨认方向,东南方偏转十五度,是磁水高塔所在的王都。
“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我才会回来做这场实验。”
“绝无仅有的验证机会,体验非常好。你成功帮我证明了不向神明祈祷,不会念读魔文,也能对抗禁咒的‘科学’,是客观存在的东西。”
“谢谢你的配合,格雷。”
谢乐游恢复了些力量,他走得更快了,到后来他开始在夜空下张开双臂,肆意奔跑。
原野的风从远方呼呼吹来,掠过脸颊。
这一次,没有夺命的魔蛛跟在后面。无论是被抛在原地的格雷,还是身后逐渐被云层吞没的月亮,都追不上他。
“呼——呼——”
累得跑不动了,谢乐游一头栽倒在草地上,他闷闷地笑起来,笑得很畅快。
笑完,他盘腿坐起,开始清理身上被泥土弄脏的黑色珠子。
份量少的磁流体很好对付,只要破坏掉内部的紧密排列,失去磁性的珠子们就会瞬间散落一地。
谢乐游用恢复的少量魔力,画了个“清水”魔纹。
空气里的水汽迅速稀薄,就连草叶上的露珠也瞬间消失无影,干燥得令他咳嗽了两声。
冲洗完,谢乐游湿漉漉起身,他捋了捋头发,一转身,被人影吓了一跳!
梁恕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的脸和头发也被火焰熏得焦黑,但还能看出来,是个人。
梁恕没说话,低头沉默地看着小谢乐游。
谢乐游眼神在他头顶上一扫而过,目露疑惑,也没说话,就这么与梁恕对视。他的手悄无声息移到后腰,随时准备拔出防身武器。
梁恕嘴唇动了动。
他只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也很想回家?”
谢乐游没听懂,但他记得梁恕的脸,是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家伙。
谢乐游摇摇头:“我早就没有家了。”
梁恕的眼中多出更加明显的悲伤:“我曾经念书的时候,学过一首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你觉得耳熟吗?”
谢乐游怔了一怔。
然后他犹豫着,再次摇了摇头:“我没听过。但是……总觉得……”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林中走出的人影就如同一抹幽魂,在月夜中烟消云散。
冷风吹得谢乐游打了个寒颤。
他抬手锤了锤心口的位置:“幻听先生,诗是什么意思?这个人……这个幽灵在说什么?”
听完幻听缓缓道来的解释,谢乐游的表情更加惘然:“白露……时令……家乡……没太听懂。”
他又用力锤了锤:“奇怪,为什么心脏会痛?”
这一次,幻听没有再回答谢乐游的疑问。
谢乐游挂在胸口的双玉扳指吊坠,悄悄地渗出几分暖意,温暖着湿淋淋的小小身体。
宛如拥抱,在寒冷的夜晚,默默传递体温。
梁恕行走在寒风中。
明明身材不矮,一眼望去,戴着兜帽的他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再仔细瞧一眼,难辨年龄,浑身却萦绕着说不出氛围的沧桑。
此时已经是纪元1816年。
反派救赎系统气急败坏之下和他争夺残页控制权,争夺中,无意启动道具,再睁眼就从1806年的月夜,穿越到了十年后。
“我说过,宿主!”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只要你完成这个任务,就能退休。到那时,我保证送你回家!”
“不记得了。”梁恕声音沉闷。
“回家的路……忘了。怎么回家?”
他听着故作无知的电子音,只觉得一阵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