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不言而喻。
“薛揆。”裴元俭终于出声,平淡的语气含着命令。
薛揆得令,拉着还在吃的薛殷去往稍远的火堆。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回从裴元俭对面坐下来,篝火隔开距离不远不近,既足够真诚又充斥对峙的戒备。
“裴大人。”姜回温和道。
“不敢,长公主身上的秘密太多,一个时辰恐怕不够,不妨再耽搁些时辰,才能说的清楚。”裴元俭漆黑的眼被火光映的更加明亮,仿佛轻易便看透人心,戳破她脸上维持的假象。
姜回神色微沉,一个时辰正是她下山的时长。他这是在说她故意让他等。
此人当真锱铢必较。
“我是个无事可做的闲人,倒忘了裴大人时间金贵。”姜回扯起唇假笑道,“不过,大人何必要在这里等呢?”
裴元俭这才认真的看了姜回一眼。
月光织雾清霁,如细绢纱般薄柔,一层层细腻的洒在少女瓷白小脸,宛若一株凝露百合洁白无瑕,此刻唇瓣微弯,更为纯澈动人,只是看着便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深陷进美丽的漩涡。
只有不受所惑,才能看清那张芙蓉面上的清冷和夺魄伤人的冰锐棱角。
裴元俭只看一眼,便神色淡淡的收回,“不急,今夜还长的很。”
“裴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我不能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案,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姜回轻慢的戳破他诱话的安抚说辞,明明此刻连性命都掌控在他手里,却仍就像是园中闲庭信步,有着随口而出玩笑的闲适。
仿佛她另有底牌。
“裴大人当真是无情,难怪。”早就过了弱冠,也不见半点要成亲的迹象,怕是凡俗女子都“配不上”。
月光盈庭满池,隔着一道篝火的年轻人脸上没有半分对她未尽之语的好奇,而是拿出一方藏蓝帕子缓缓打开。
碎裂的螭衔芝纹玉璧静静躺在上面,在月色照耀下,仿佛玉中绿髓生出眼睛幽幽流动,在一片沉寂中显得尤为瘆人。
男人目光冷沉,薄唇不紧不慢勾起:“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不知,这时机二字,长公主如何解?”
对方的面色不改,比起以前尚见血气的锋芒毕露,此刻的裴元俭,如这看不见尽头的长夜,一举一动都裹挟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真真正正成为了城府深沉、心机缜密的枢密院正使。
姜回冷冷的看着他。
这句话,相比暗流涌动的讥讽,更像是一句平静的判词。
不过半日,就对她与张喆文、王贵的恩怨了若指掌,由此明了她在县衙门前刻意为之的“刁难”,看破她借盂兰盆会的法事引出王贵,一步一步就是为了逼迫他们动手。
甚至今日之变就是她在时机不到之前贸然出手,却没料到黄雀在后的运筹帷幄之外天外有天的道理,险些因王贵等人的后手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更有“玉皇庙”的谋划,若无意外,纵使她今日逃脱,也已经彻彻底底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盛玉之椟,若藏锋之刃不够锋利,纵为天下所趋,也唯有玉碎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