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姜回仍是不醒,只混沌的说着什么。
裴元俭皱着眉,微微俯身,听清她说的是,“米糖。”
米糖?
裴元俭知道这东西,乡间小孩甜口之物而已,随处可见,并不稀奇。
可,他垂眸,看着姜回梦魇般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好似成了执念一般,语气里又带着深深眷恋。
见半晌没有人理,竟然委屈的皱着眉,静静的流出泪水,苍白透明的小脸一派委屈。
裴元俭心蓦地动了一下,有些意外又莫名复杂。
须臾后,他低头,诱哄般的说了一句:“活下来。就给你买。”
天地间雨丝渐柔,檐上地下弯月如映,窗前一点微弱灯火拨照开葳蕤小花,绵绵如丝茧织梦。
裴元俭俯身抱起姜回,一路从僻静少人处躲避行走,颇费了功夫曾将姜回送回皎月宫。
替姜回盖上薄被,又准备拿回自己的外袍,却发现姜回露在外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怎么也不肯松开。
裴元俭揉揉眉心,又担心随时可能有人进来,索性将姜回塞进床榻里。
他在皎月宫偏殿有一处更衣的地方,陪姜回一番折腾,自己身上的中衣早已沾湿又污色团团。
他忍着不耐更衣,又踏出去让人去将姜回的贴身丫鬟找回来,“记住,你今夜什么都没有看见。”
裴元俭语气平静,却含着威胁。
宫女立刻连连点头。
久不见姜回回席,皇帝便问了声。秦芜站起来,将姜回险些落水的事如实呈告,又说长公主惊吓一番,许是病症加重,这会子许是回宫歇息了。
长公主刚回宫闹出的那一场,又突然晕厥之事,无人不知,加之姜回确实身体柔弱,是以并没有人提出疑问。
皇帝则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也没有追问,只赐了更多珍贵药材着人送过去。
外面突然下起雨,时辰也已然不早,皇帝便挥手散席。
谁知此刻,却有一个突然的消息传进来。
东羯族要派使臣来访。
皇帝神色一变。
于是女眷散去,大臣则被喂了好几碗醒酒汤转至太极殿。
“陛下,这东羯族多翻骚扰我边境百姓,贸然来访必然包藏祸心。”
“陛下,纵使东羯族野蛮强横。可我北朝乃天朝大国,岂会惧怕区区东羯族,若来尽管让他来便是。”
“薛将军可有何话说?”
薛衡自宴会便一言不发,旁人觥筹交错,他却似魂魄飞走,徒留身体木木的愣在那。
纵使他口口声声恩情,皇帝却不信,不过一女子而已,如此气短,怎能成大事?
他眼中闪过俯视的轻蔑,又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暗光。
薛衡英雄气短,轻易便可拿捏,这样的人,才能久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