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远处,一个须皆白的老道士正跪在地上,对着讲道石的方向痛哭流涕:“完了,全完了!没有规矩,人心就要散了,妖魔就要乱世了啊!祖师爷啊,您怎么能不管我们了呢?”
韦阳缓步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轻声问道:“老人家,您想过没有,以前的那些规矩,究竟是护着我们这些凡人,还是护着那些‘说规矩的人’?”
老道士的哭声戛然而止,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大,怔怔地看着韦阳。
他似乎想反驳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固守一生的认知。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柄用来降妖除魔的桃木剑,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桃木剑的剑身竟从中断裂开来。
天庭,藏经殿。
孙小朵的目标很明确——找到“菩提语录真本”,一把火烧个干净。
她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守在殿外的两尊金甲力士看到她,非但没有阻拦,反而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其中一个力士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圣,您若真能毁了它,我们……反倒安心。”
孙小朵愣住了。
这剧本不对啊?
说好的忠心护主呢?
怎么一个个都成了盼着老板公司倒闭的打工人?
她狐疑地走进大殿,找到了那本被供奉在最高处的金册。
翻开一看,金色的书页上,用朱砂笔写满了菩提祖师的教诲。
然而,在每一页的页眉或页脚,都用一种截然不同的、锋锐无比的笔迹写着同样的批注:“此非道,乃缚。”
“此非道,乃缚。”(这不是道,是束缚。)
每一页都有,无一例外。
孙小朵嗤笑出声:“好家伙,原来连你们这些看门狗,早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合着整个天庭,就玉帝老儿一个铁杆粉丝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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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准备祭出三昧真火,将这本“职场pua大全”烧成灰烬,忽然感觉自己袖中微微一烫。
她伸手一摸,正是那根她从方寸山讲道石上拔出来的“悟字签”。
此刻,这根平平无奇的金针竟自行震动起来,针尖散出微弱的光芒,直直地指向藏经殿最深处的一面空白玉璧。
有猫腻!
孙小朵心中一动,走到玉璧前。
她伸出手指,用那根仍在震动的金针,轻轻在光滑如镜的玉璧上划过。
“咔嚓——”
玉璧应声裂开一道细缝,缝隙中没有宝光,反而渗出一行刺眼的血字。
那字迹仿佛是用无尽的血与泪铸就,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规者,众心所铸,非自天降。”
(规则,是由众生的意志共同铸造的,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字迹一闪即逝,玉璧随之化为齑粉。
而就在这一行血字消失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北俱芦洲的一处无名山洞里,一群衣衫褴褛、甚至连完整人形都修不出来的小妖,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
他们手中没有纸笔,只有一个小妖用烧黑的炭条,在粗糙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他们商议了三天三夜的“新天条”。
他们写下了第一条:“不准谁说‘不准’。”
风穿洞而过,吹起了地上的炭灰,如一场黑色的星雨,纷纷扬扬地散向更广阔的天地。
云端之上,刚刚焚毁了天机卷轴的萧逸,恰好用星盘捕捉到了这一幕。
他看着那些随风飘散的炭灰,看着那些小妖脸上既茫然又充满希望的表情,忽然喃喃自语:“原来剧本,早就在重写了……只是这一次,作者栏是空的,谁也没有署名。”
革命的洪流已然掀起,旧的秩序正在崩塌,新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
孙小朵站在藏经殿的废墟中,感受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三界,终于要迎来一个真正属于所有生灵的时代了。
然而,就在她心潮澎湃之际,一丝熟悉的、带着焦躁气息的风从遥远的人间界吹来,精准地钻入她的耳中。
那风里,夹杂着猴子们尖锐的争吵声,隐约能听到“大王”、“我的”、“凭什么”之类的词语。
孙小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好家伙,我在这儿辛辛苦苦地为三界众生谋出路、搞事业,你们这群猴崽子,倒先在我的花果山老家开始内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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