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深夜——
几乎没有光线,只有毛毡布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那两个声称自己是去离婚的中国女人,睡觉之前明明隔得很远,就好像狭路相逢的仇人。
此刻睡熟了,却又瞒着所有人,在月光下紧紧抱在一起。
一个瘦瘦小小地蜷缩在里侧,另一个在外侧,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缠绕包裹着对方。
陈雪饼只晃了一眼,就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发现她不在身边的旺旺也迷迷糊糊地跑过来,有些后怕地抱住她。
然后一扭头,也看到了这两个人。
旺旺揉了揉眼睛,很茫然地问了一句,“这两个人不是说要去离婚吗?”
雪饼思索一番,看到邱一燃那条缺失的腿,很郑重其事地说,“我们得想办法帮一帮忙。”
话落,她们对视一眼。
然后又默契地收回视线。
陈雪饼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要把邱一燃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到被子里面,拿起来之后很认真地考虑了一番,然后很不小心,把邱一燃的手放到了黎无回的腰上面。
傅旺旺也跟着她一起围着这两个人转了一圈——把原本隔在这两个人中间的被子扯出来,再同时厚厚地盖在这两个人身上。
深夜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旺旺雪饼都逼出了一头大汗。
分头行动完。
这对新婚妻妻,又把头很自然地凑到一起,低头看着在睡梦中的离婚妻妻,用脑电波一起琢磨着是不是还可以过分一点?
结果她们还没琢磨出结论。
面前盖同一床被子的两个人,忽然在睡梦中无比自然地往对方身上靠——
邱一燃原本是缩着的姿势,被子盖上去之后,她顺势往黎无回怀里钻。
手搂住黎无回的腰,无意识地微仰着头,额头快要贴到黎无回的下巴。
黎无回也像是在被某种肌肉记忆调动,很自然地配合着邱一燃调整姿势。
她微微低着头,手臂护着对方的肩,将缩在自己怀里的人抱得很紧。
两个人的身体好像积木凹凸块拼凑在一起,合体变成一颗躲在壳里的、完整的蛋。
旺旺很想要“咔嚓”留念。
却被雪饼拦住。
最后这对新婚妻妻对视一眼,悄悄咪咪地退了出去-
不可否认,邱一燃睡了个好觉。
她没有丧失昨晚半梦半醒间关于噩梦和黎无回的记忆。
尽管这段记忆让她觉得难堪,可当时她却没有推翻一切重来的勇气。
她十分可耻,躲在黎无回的保护下,并且在黎无回的低声安慰下,艰难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最后又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这个夜晚她没有再做梦。
醒来后周围很吵,毡房外有人来来回回。迷迷糊糊间她掀开眼皮——
然后就看见黎无回。
近在咫尺的黎无回。
女人的脸几乎就在她面前,棕色长卷发睡得乱七八糟,带着发香,扑在枕上,她的脸上,她们紧贴在一起的肩背上。
稍微再近一点……
就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擦过对方皮肤的距离。
邱一燃几乎被吓到心悸。
她分明记得,昨天晚上她和黎无回并没有离那么近。
就算黎无回挪了位置过来低声安慰她。
到最后她们应该也没有睡在一个地垫、一床被子里面。
而现在……
她们竟然互相搂着对方。
而她的手竟然搭在黎无回腰背上。而黎无回竟然无比自然地搂抱着她的肩。
她们在哈萨克斯坦的毡房中相拥而眠,仿佛从前在巴黎的很多个日日夜夜。
时间应该已经不早,毡房外人来人往的动静很大,黎无回应该还没有醒。
女人呼吸均匀地面向着她,睡脸很安静,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邱一燃不敢有任何动作。
她全身僵硬,十分困难地眨了眨眼,希望这可以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