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编辑抬起眼,对她笑了笑,“没事,以身体为先。”
看来这是一位很体贴的合作伙伴。
邱一燃松了口气。
“不过。”杂志编辑抿了口咖啡,手指轻轻摩挲着背璧,
“是这样——”
说了三个字,欲言又止。
看来是要和她谈价格。
来之前,邱一燃早就设想过这个可能,她现在拍的照片,和以前当然没办法比,如果对方想要降价,也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
邱一燃揉了揉有些麻痹的左腿膝盖,“你可以有话直说。”
听到她的理解,杂志编辑松了口气,重新开了口,“Ian,我非常理解你的痛苦,也非常想要挽回你的不幸。”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这些照片我可以全部按照你之前的价格收走。”
邱一燃反应木讷。
听对方讲完,很费力地想要去理解对方这句“需要”的意思。
为什么是她有需要?
但这个时候,杂志编辑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是这样,如果你愿意之后和我们杂志深度合作的话,我们可以为你联系一名摄影经纪,你放心,她在业界很有名,也打造过许多独立新星,听闻你的事件后,她有意与你合作,联系了我,想要为你经营个人品牌,用你残疾摄影师的身份,为大家讲述在经历苦痛后仍然从苦痛中开出花朵的故事……”
这段话很长,有很多铺垫,以及用来模糊真正目的的信息。
之前邱一燃接触过的大部分文字工作者都有这种毛病——
在讨论商业问题的时候,他们喜欢将话说得很委婉,隐藏自己的目的性。
以至于邱一燃极为艰难地去分析,才从中抓取到几个关键词,
“什么摄影师?什么讲故事?”
杂志编辑陡然停住了侃侃而谈。
邱一燃蜷了蜷手指,用自己憔悴不堪的双眼看向这位雪中送炭的杂志编辑,竭力平复自己的敏感,也试图将这一切拉回她想要的轨道,“这是,是什么意思?”
杂志编辑看着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低头喝了口咖啡,叹了口气,才喊她,
“Ian。”
“嗯。”邱一燃用力抠着手指,给出回应。因为黎春风说,不要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走神,很不礼貌。
“我知道,这可能会伤害到你的自尊心,所以我刚开始并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但其实你一直都很聪明,能猜到我为什么这么说。”杂志编辑还是讲话说得很委婉。
“我猜不到。”
邱一燃直接表明自己的困惑,很执拗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也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杂志编辑与她对视。
很久。
才像是没有办法,叹了口气,“我们尽量现实一点好了,你现在拍的东西……”
她很平和地向她说出这个事实,“比不上你本人能带来的噱头。”
“我有什么噱头?”
邱一燃恍惚间追问。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逐渐泛红,以至于显得像是完全不懂成人世界的法则,有那么冥顽不灵。
杂志编辑并没有再与她虚与委蛇的耐心,而是又揭开笔电,翻开她的照片。
外面风雪交加,室外有暖气,邱一燃却觉得这个冬天很冷,她用双手紧紧握住咖啡杯,很直观地看见——自己在黎春风的鼓舞下,所拍摄的照片,一张一张被翻过去。
也听见杂志编辑跟自己说,
“你拿着这些照片,去询问之前合作过的所有商业伙伴,恐怕都是一样的结果……”
“说实话很普通,没有特色,不值得被选用。如果你刚刚不说,我还会以为是一个初学者随便在路上拍摄的内容。”
“你现在没办法去拍人,也不肯拿出自己尚且能吸引眼球的故事,更没有办法拿出更不一样的东西来……”
说到这里——
她有些遗憾地看向邱一燃通红的眼睛,语气并不严厉,却像是无法回避的审判,
“你的照片,或者是你自己,都已经卖不出好的价钱。”
最后。
这位经历过人生千帆的前辈,很友善地对她进行劝慰,
“Ian,你还太年轻。”
“可能并不知道,其实你的自尊心没有那么值钱。”
她双手交叉,对她很温和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