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这几天憋在心中的说完,她的状态变得松弛许多,再看向黎春风的时候,眼睛里面好像微微发着光。
黎春风没有对这个想法作出回应。
她坐在位置上,脸被半明半暗的灯照着,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你放心。”
邱一燃想了想,又大着胆子继续说服黎春风,“我会注意我的身体,有任何不舒服就停下来不出发,会在路上多休息,实在坚持不下来的时候就一通电话打给你,让你飞过来帮我处理就好了。也会注意天气,路况,这次也会做好更多准备。”
她将自己不太完善的计划全盘托出,然后屏住呼吸,很忐忑地去观察黎春风的表情。
黎春风最开始很久不说话。
到后面。
突然笑了一声。
这个笑不明显,飘在车厢里,很轻很轻。
邱一燃听到,稍稍放下了心,以为黎春风大概会同意。
然而黎春风却问,“真的会打电话给我吗?”
声音很轻。
邱一燃错愕,不太明白黎春风的意思。
黎春风望向她,和她的眼睛中间隔着被淋湿的光,
“打不通我电话的时候要怎么办呢?”
邱一燃揪紧衣角,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黎春风又继续问,
“车在路上突然坏掉的时候要怎么办?”
“你连现在让我帮你都不肯,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愿意打求助的电话给我呢?”
……
一个一个问题问下去。
邱一燃哑口无言——她好像慢慢开始变成以前的样子,学着把事情想得积极乐观。
如果可以,黎春风也想让邱一燃永远维持这样的乐观开朗。
但她已经承担过一次失去邱一燃的痛苦,害邱一燃断了腿,也曾经为此痛苦过,不得不把自己变成让邱一燃觉得窒息的黎春风,导致她们的关系出现一定问题。
后来懂得悔改,但并不算真心,还是会在这种时候显露端倪,第一时间想到、也说出很多坏事,破坏邱一燃的积极性。
黎春风觉得自己好像又出尔反尔,前后矛盾了。
她不得不承认——
把寄居蟹邱一燃从安全的地方拽出来之后,看到邱一燃一点一点变得勇敢,好像不需要自己也可以去面对这个世界之后,自己反而变得胆小。
于是。
在邱一燃因为这些问题变得再次沉默,无法给出回答,好像又慢慢变成寄居蟹邱一燃之际。
黎春风笑了一下,去牵邱一燃的手,握了握她的手指,又摸了摸她变得有些苍白的脸。
“下车吧。”她对邱一燃说。
黎春风自顾自地下了车,没有去想邱一燃是不是还在沉思这件事,就又绕过去,把邱一燃的车门也打开。
车门响了。
邱一燃从那些问题中回过神来,再抬眼看向站在车边等自己的黎春风,想了一会,还是对黎春风笑了笑,
“你说的这些问题的确存在,我会多想一想的。”
这好像是,现在的邱一燃第一次鼓起勇气想为自己做些什么,但却被离自己最近的黎春风提醒不可以。
或许,邱一燃早就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时刻。
可能是出于与黎春风相似立场的担忧,可能又是出于对残疾人的友好想象,或者看轻。
她会在无数次想过要产生希望的时候,被人劝阻说不可以,被人劝解说很困难,被人审判说何必这样,被人下定结论说……你做不到。
就因为她是残疾人。
想到这种可能,黎春风心如刀绞,也险些心软答应邱一燃这个荒诞的要求。
但很快。
她又强迫自己把心软压下去,警告自己不要因为一时之间的不忍,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停车场的车灯晃来晃去。
黎春风站在车边,微微低眼,不说话。
邱一燃动作很慢地下了车,去牵起黎春风稍微有些发凉的手,也还是对黎春风笑,
“走吧,我们去接许无意。”
她十分温存,就好像,从未试图拣回过自己被偷走的那部分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