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堆的阴影冰冷刺骨,紧贴着凯尔的脸颊,仿佛要吸走他最后一丝体温。他像一块嵌入黑暗的岩石,一动不动,只有眼睛透过颅骨眼窝的缝隙,死死盯着那座被亵渎的圣堂。圣堂散出的邪恶脉动如同无形的心脏在跳动,每一次收缩都挤压着周围的空气,带来更深的压抑和窒息感。那隐约可闻的痛苦呻吟,如同最纤细的银线,穿透污秽的能量场,直接勒紧了他的心脏——纯净之物被玷污、被撕裂的哀鸣。
守卫森严。两队黑骑士如同浇筑在圣堂入口两侧的黑色铁砧,纹丝不动,只有头盔缝隙里偶尔闪过的猩红光芒,证明它们是活着的死亡。天空上,幽灵斥候如同无声的秃鹫,在暗紫色能量漩涡投下的污秽光晕中缓慢盘旋,幽蓝的魂火扫视着下方每一寸可疑的阴影。更远处,几个臃肿巨大的身影在缓慢移动,那是缝合憎恶,行走的肉山,散着浓烈的腐肉与防腐剂混合的恶臭,每一次沉重的脚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潜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面强攻更是自杀。凯尔的目光扫过圣堂扭曲的外墙,那些被亵渎符文覆盖的断壁残垣,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缝隙。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处巨大的断柱后方。那根石柱从根部断裂,斜倚在另一堵残墙上,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三角形阴影空间。而就在那片阴影覆盖的地面附近,有一道狭长的、被坍塌碎石半掩埋的裂缝。裂缝很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挤入,内部漆黑一片,不断有阴冷潮湿的气息涌出。更重要的是,裂缝的位置恰好处于高塔侦测魔法扫荡范围的一个微弱盲区边缘,也避开了天空幽灵斥候最直接的视线。
唯一的入口。也可能是唯一的死路。
凯尔深吸了一口气,迪雅腐臭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灼烧感。他将精神凝聚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计算着巡逻队、幽灵斥候的移动轨迹,以及那无形侦测波纹扫荡的间隙。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冰冷和疲惫侵蚀着他的意志。终于,一个短暂的空窗期出现——幽灵斥候转向另一侧,黑骑士依旧如同雕塑,憎恶移动到了更远的角落,侦测波纹刚刚扫过裂缝前方的区域。
就是现在!
凯尔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从骸骨堆的阴影中无声弹出。他贴着地面,影子斗篷在晦暗光线下几乎完全消融,整个人化作一道贴着地表流动的暗影,以最快的度,精准地扑向那道裂缝。
十米……五米……三米……裂缝口那混杂着泥土和霉菌的腥气扑面而来。他猛地侧身,硬生生挤入那道狭窄的缝隙。粗糙冰冷的石壁瞬间挤压着他的身体,骨头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屏住呼吸,不顾一切地向内钻去。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刹那,一道惨绿色的侦测波纹无声无息地扫过他刚刚停留的位置,紧贴着裂缝的边缘掠过。
安全!暂时。
裂缝内部是一条狭窄、湿滑、倾斜向下的甬道,似乎是圣堂地基的某处古老排水通道或破损结构。凯尔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脚下是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刺鼻的霉味和更深沉的、混合着硫磺与腐朽的恶臭充斥鼻腔。甬道曲折向下,似乎通向圣堂更深处的地底。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摇曳的红光,同时,那股邪恶、庞大、如同粘稠血浆般的能量波动变得无比清晰,伴随着更加密集、更加痛苦的灵魂低语。
出口到了。
凯尔伏低身体,如同捕食前的猎豹,无声地靠近甬道尽头。眼前是一个被巨大、断裂的石板半掩蔽的出口。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外望去。
视野豁然开朗,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凝固。
他身处圣堂内部一个极高的侧廊平台边缘。下方,是圣堂原本宏伟的主厅,但此刻,这里已彻底沦为亵渎的深渊。
巨大的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祭坛。地面不再是石材,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暗红色肉毯,表面布满粗大的、搏动着的血管脉络,散出浓郁的血腥和腐败气息。支撑穹顶的巨型立柱上缠绕着粗壮的、流淌着黑色粘液的锁链,锁链上悬挂着无数扭曲、干瘪的骸骨和仍在滴血的残肢断臂。穹顶本身被彻底破坏,抬头望去,直接就是那个悬浮在圣堂顶端、缓缓旋转的暗紫色能量旋涡,如同一个通往深渊的巨口,不断汲取着下方祭坛散出的邪恶能量。
祭坛的中心,最为触目惊心。
数块形状不规则、散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碎片悬浮在半空中,被无数道凝如实质的、暗紫色和污血色的能量锁链死死缠绕、束缚。正是末日之刃的碎片!它们本身似乎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但此刻却被这污秽的能量强行压制、扭曲,碎片表面不断闪烁着挣扎的电弧,每一次闪烁,都让整个祭坛的能量场一阵剧烈波动,散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这些能量锁链向下延伸,汇聚于祭坛正中心一个复杂无比的暗红色法阵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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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法阵的核心,并非死物。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悬浮在那里,被更加粗大、如同荆棘般的能量锁链贯穿、缠绕。那是一位身披残破古老战甲、身形挺拔的英灵!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被痛苦所扭曲,但轮廓依稀能看出坚毅与高贵。他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引得贯穿他灵体的锁链剧烈震颤,出刺耳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啸。纯净而强大的能量如同金色的光雾,不断被那些污秽锁链从他的灵体深处强行抽离,化作丝丝缕缕的金线,汇入下方束缚末日之刃碎片的能量洪流之中,再被污秽的能量污染、吞噬、转化为更强大的死灵之力,注入法阵。
墨菲斯托!他就在祭坛的核心高台上。
那亡灵巫师穿着一件镶嵌着无数细小颅骨的黑紫色法袍,身形枯瘦,仿佛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他脸上覆盖的缝合皮面具在祭坛摇曳的红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跳跃的、充满贪婪与疯狂的深紫色魂火。他高举着一根由整条脊椎骨扭曲而成的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不断渗出黑血的暗红宝石。他口中吟诵着冗长、低沉、每一个音节都饱含亵渎与恶意的咒语,随着他的吟唱,整个祭坛的能量如同呼吸般脉动,束缚英灵的锁链勒得更紧,抽离纯净能量的度更快,英灵痛苦的悲鸣也愈凄厉绝望。
祭坛周围,守卫力量令人绝望。
四个穿着华丽血色长袍、面容苍白俊美却毫无生气的吸血鬼,如同鬼魅般静立在祭坛四角。它们闭着眼睛,似乎沉浸在法阵散的能量中,但凯尔毫不怀疑,任何闯入者都会被它们瞬间撕碎。两头体型比外面那些更加庞大、更加臃肿的缝合憎恶,如同两座活动的肉山,守卫在通往核心高台的阶梯下方。它们身上缝合的肢体扭曲蠕动,巨大的铁钩和生锈的铡刀代替了手臂,粘稠的绿色脓液不断从缝合线的缝隙中渗出,滴落在下方的肉毯上,出“嗤嗤”的腐蚀声。还有三个穿着黑色法袍、手持骨杖的亡灵法师,如同秃鹫般环绕在祭坛外围,不断向法阵节点注入死灵能量,维持着仪式的运转。
高强度的邪恶能量场如同实质的重压,笼罩着整个空间。凯尔感到体内的自然能量在疯狂尖叫,那缕圣光种子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连他新掌控的阴影之力都变得滞涩,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侵蚀,无数充满绝望、痛苦、恶毒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试图钻进他的脑海,瓦解他的意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拼命构筑起精神壁垒,抵抗这无孔不入的侵蚀。
就在他艰难地评估着环境,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刺杀路径时,目光猛地一凝。
在祭坛边缘,靠近一根巨大立柱的阴影里,赫然摆放着一个粗糙的铁笼!笼子里,蜷缩着两个瑟瑟抖的身影——正是他在外面空地上看到的那个拼死保护孩子的妇人,和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小女孩!妇人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了一半,只是本能地将孩子死死护在怀里。小女孩将脸深深埋在母亲胸前,瘦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们显然是被当作某种“备用材料”或者用于进一步亵渎仪式的祭品,暂时关押在这里。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凯尔的头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又是她们!这片死地中仅存的、挣扎求生的微光!她们的存在,像针一样刺破了凯尔只想专注于任务的冷酷外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如同负荷运转的引擎,疯狂计算着每一个细节:守卫的位置、移动规律(虽然大部分都静止不动)、祭坛能量脉动的强弱周期、墨菲斯托吟唱咒语时可能出现的短暂专注点、自己可以利用的环境——倒塌的巨大石柱形成的阴影角落、穹顶垂下的粗大亵渎锁链、甚至祭坛边缘那些散着恶臭、不断鼓泡的腐蚀性脓液池……
刺杀计划在极度危险的压力下迅成型,每一个环节都如同走钢丝,容不得半点差错。
第一步:制造混乱,引开最强大的守卫——那两头憎恶。
他的目光锁定了祭坛外围,靠近一个亡灵法师不远处,堆放着几个巨大的、散着浓烈硫磺和油脂味的木桶。那是亡灵们用于仪式燃料的炼金油脂桶。
凯尔缓缓取下背后的长弓,动作轻柔得没有出一丝声响。他没有搭上箭矢,而是从箭袋深处,摸出了一支特殊的箭——箭头经过特殊处理,包裹着一种遇猛烈撞击便会剧烈燃烧的炼金物质。他将弓弦缓缓拉开,冰冷的弓臂紧贴着脸颊,精神高度集中,计算着角度、距离和守卫的视线死角。目标不是守卫,而是那几个油桶!
弓弦微震。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灰影,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最外侧的一个油桶底部连接处!
“噗嗤!”一声轻响,如同石子投入泥潭。
然而下一秒——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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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圣堂内压抑的寂静!刺目的橘红色火焰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被点燃的炼金油脂如同火龙般喷溅开来,瞬间点燃了周围的杂物和那个倒霉的亡灵法师!凄厉的惨叫(亡灵法师居然也会惨叫?)和火焰的爆燃声瞬间吸引了所有守卫的注意!
“敌袭!”
“保护仪式!”
吸血鬼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出尖利的嘶鸣。三个亡灵法师立刻中断能量注入,惊慌地看向爆炸点,试图灭火或防御。祭坛核心的墨菲斯托也受到了干扰,吟唱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深紫色的魂火猛地转向爆炸方向。
而最关键的是,那两头守在阶梯下的憎恶!它们被巨大的爆炸声和火焰彻底激怒了!出震耳欲聋的、如同无数野兽混合的咆哮!它们那简单的大脑被“破坏”和“入侵者”的信号填满,庞大的身躯轰然启动,迈开沉重的步伐,拖着巨大的铁钩和铡刀,如同失控的战车般,朝着爆炸点冲了过去!沉重的脚步让整个祭坛都在摇晃,地面肉毯被踩踏出恶心的噗叽声。
就是现在!混乱已起,最强的物理屏障被短暂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