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心口的银纹爬至锁骨时,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只是卷着草叶打转的气流骤然暴戾,将三株碗口粗的树连根拔起。
墨流苏的广袖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伸手按住秦千风肩膀的力道陡然加重:"看天。"
秦千风抬头。
方才还只是聚成乌云的天际,此刻正翻涌成墨色,云层像被无形的手揉成漩涡,中心处裂开一道泛着紫电的缝隙,隐约能看见更深处翻涌的灵气——那些本该散逸在天地间的灵雾,此刻正顺着云缝倾泻而下,如万千银线扎进他的皮肤。
"它在强行重塑他的经脉。"墨流苏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众人耳中,他指尖掐住秦千风腕脉,能摸到那跳动的脉搏里翻涌着不属于凡人的力量,"灵气不是被吸收,是被掠夺。"
林婉儿的银针筒"咔"地弹开。
她素白的指尖捏着三寸长的青竹针,在秦千风膻中穴上方悬了半寸,又往下一沉——针尾没入皮肤的瞬间,秦千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忍着。"林婉儿额角沁出细汗,第二枚针已点在气海穴,"丹宗九转灵息针要引灵气归经,你现在的经脉像漏了底的瓮,我得先给你"她突然顿住,盯着银针尾部泛起的幽蓝微光——那是灵气被强行疏导时产生的光,此刻却正以肉眼可见的度被银纹吞噬。
"爆体而亡倒是其次。"她咬着唇又下第三针,"关键是这印记"话音未落,秦千风心口的银芒突然暴涨,将她的手震得向后一缩,"若他承受不住,印记里的东西可能直接"
"直接夺舍。"封冥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潭里。
他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掌心按在嵌入泥土的黑石上,符文在石面流转如活物,"镇灵锁阵启动了,但压制效果"他抬头时,额间青筋凸起,"最多维持半刻钟。"
玄霜的冰刃在掌心碎裂又重组。
她退后半步,指尖在虚空划出冰晶组成的咒文,寒气顺着她的衣摆蔓延,眨眼间在众人周围筑起一道三尺厚的冰墙。
墙体外传来碎石击打冰面的脆响,墙内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狂暴的灵气都被隔绝在外,只剩秦千风身上的银纹还在贪婪地吮吸着墙内残余的灵息。
"他撑不了太久。"她望着秦千风逐渐透明的手背,那里的银纹已经爬满整个手掌,"灵压外泄引的空间震荡会吸引"
"我知道。"墨流苏打断她,目光始终锁在秦千风脸上。
少年的睫毛在颤抖,原本清亮的眼底此刻泛着银芒,像两盏被风吹得明灭不定的灯,"但现在只能赌他自己。"
秦千风确实在赌。
当银纹爬上眼皮的瞬间,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身处识海。
这里本是一片混沌的雾海,此刻却被银芒照得雪亮——中央悬浮着一枚菱形印记,正不断膨胀收缩,每一次收缩都有黑雾从印记中溢出,凝成一道模糊的身影。
"你是谁?"他的声音在识海里回荡,"之前那口古钟的声音?
界门开启时的叹息?"
身影没有回答,只是抬手。
秦千风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触向印记——那是他第一次觉醒印记时的动作,是前世濒死时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他突然攥紧拳头。
识海里的雾气被他的情绪搅动,翻涌起层层波浪,"那时候我没得选,但现在"他向前踏出一步,脚底的雾气凝成实质,"我是秦千风,不是谁的容器,不是谁的棋子。"
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它的轮廓骤然清晰,露出一张与秦千风七分相似的脸——那是他前世在手术镜里见过的自己,带着对死亡的恐惧与不甘。
"你以为你挣脱了?"前世的声音从身影口中溢出,带着刺耳的回音,"没有这印记,你早死在高尔村的雪夜里了。
没有这印记,你连形意门的外门弟子都当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