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碧如洗,几缕纤云薄得近乎透明,恰是放纸鸢的好时节。
众多明媚春天过去,艾樊错的身形拔高了好几寸,五官也渐渐成熟。
他的衣袂被春风鼓荡得猎猎飞扬,手中攥着一束麻线,线端系着只银蝴蝶风筝,正迎着气流愈飞愈高。
艾樊错踏过新绿的草坡,惊起几只蛰伏的蚱蜢,绣着缠枝纹的衣摆扫过野苜蓿的紫花,沾了满襟清露。
“再高些!二师兄,要碰到梨花枝啦!”
身后传来脆生生的欢呼,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粉红的衫子被风吹得蓬起。
艾樊错回头一笑,运转内力,扯着线疾奔起来。风筝猛地蹿上云霄,掠过一树开得雪白的梨花。
霎时惊起无数花瓣,纷纷扬扬如绯雪飘落。
小君忙不迭去接空中飞舞的梨瓣,髻上簪的绒花却早被风吹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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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浣衣的张婶停了棒槌,笑望着这对师兄妹。
山坡上的驴子也昂起头,慢悠悠驴叫。
那风筝的影子投在潺潺的溪水里,被游鱼一顶,碎成粼粼的波光。
张婶将艾樊错唤来,笑道:“阿茂叔开了家糕点铺子,有招牌的莲花酥。听说跟外面的可不一样,你吃了没?”
艾樊错手腕一抖,银蝴蝶风筝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
他一边收线一边朝溪边走去:“还没呢。张婶,阿茂叔什么时候开的铺子?”
“就前几日。”张婶把湿漉漉的衣角拧干。
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阿茂最近心情不太好,他家那只大白鹅”
艾樊错的手指僵住了。
风筝线从他掌心滑落,银蝴蝶立刻被春风卷着飘向远处,小君惊呼一声追了过去。
“大白鹅怎么了?”艾樊错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紧。
张婶叹了口气:“那鹅跟了阿茂叔十几年啦,最近不吃不喝的,阿茂请了兽医来看,说是”
她摇摇头,“寿数到了。”
艾樊错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那只总爱追着他啄屁股,讨要零嘴的大白鹅,那个嚣张跋扈的家伙,要离开了?
小君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攥着差点挂到树梢的风筝。
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歪着头看向艾樊错:“二师兄?”
“我们去阿茂叔那儿。”艾樊错接过风筝,声音有些哑,“买莲花酥。”
阿茂叔的糕点铺子开在老梨树下,新漆的招牌还泛着桐油的光泽。
铺子里飘出甜腻的香气,混合着梨花的清甜。
可当艾樊错迈进门槛时,却觉得这香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哟,小艾来啦!”阿茂叔从里间迎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
他比艾樊错记忆中老了许多,鬓角全白了,但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还是那么熟悉。
“正好一炉莲花酥刚出锅,你和小君先尝尝。”
小巧的莲花酥摆在青瓷盘里,清香扑鼻,艾樊错拿起一块,却食不知味。
他咽下嘴里的点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阿茂叔,大白鹅还好吗?”
老人家的手顿了一下。
他慢慢放下茶壶,用围裙擦了擦手:“你都听说啦?”
他望向门外,目光悠远,“老伙计跟了我十几年啦这两天总往你小时候常去的那棵老梨树下趴着,也不怎么动。”
艾樊错突然觉得喉咙紧。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棵梨树是他又被大白鹅追着啄的地方。
当时他吓得爬上了树,大白鹅就在树下守着,嘎嘎叫着,直到王止师兄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