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贪吃的孔雀大王削菠萝去了。
是夜。
陆压走进浴室,他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浴室的灯光明亮惨白。
他很少会变化出原形,藏匿起来的妖纹也避免了许多窥视。
唯有现在四下无人的深夜,他才对着镜子无声低下了头,青黑色的妖纹从脊骨处慢慢生长而出,一只羽茧缓缓松开翅膀,泄露出一对将要孵化而出的飞鸟。
飞鸟交颈缠绵丶羽翅相交,华丽纤长的孔雀羽犹如亲昵的情人,张扬交融进火鸟的纹理中,显得密不可分。
陆压并没有观测到羽茧展露的情况,他一手摁在洗手台上,一手攥住手臂,一根一根的黑羽从他的皮肤上滋生,几乎淹没他的全部皮肤。
他喉间滚烫,如火灼烧般烧灼着他的思维,羽翼逐渐丰满,更加催着他变化出新的形态。
然而鸦羽散落,灵气烧干,他棋差一步,在化形的紧要关头,片片鸦羽应激缩回。
他近乎脱力,撑着洗手台艰难地喘息几声,汗水随着肌肉线条抖动掉落,明亮的镜子里映出他狼狈焦灼的模样。
陆压擡起眼,深邃冷淡的眼睛此刻凶戾阴鸷,如被迫隐忍的猛兽,身上拼搏出来的肌肉不断收缩伸展,极致的力量埋藏在他每一寸的皮肤之下,危险蛰伏在暗流涌动下。
又一次化形失败,陆压眉眼发狠,随手将几根没有消去的黑羽拔掉碾碎,转过身借由镜子看清背上狰狞可怖的妖纹。
古怪的神木扎根在他的脊骨之间,肆意地舒展着枝条,将被火缠绕的神鸟高高捧起,怪异符文蜿蜒绵亘,兀自汇聚成完整的妖纹,深深锁进他的骨血。
他偏过头,终于看清了脖颈後若隐若现的孔雀羽。
大概是他的血脉还不够纯粹。
陆压并不知道,妖纹除了昭示血脉,还有另一个作用。
——为结契後的爱侣打上彼此的印记。
这份印记即便转世新生丶即便身死道消,百世不灭,千年不改。
眼球在眼皮下转动着,黑暗中,孔宣躺在梧桐木的床上,猝然睁开一双青光璀璨的眼,妖异至极的异色在眼中扩散。
夜晚风声涌动,虫鸟齐静,孔宣眼睛睁开一瞬,他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声音。
犹如丝竹管弦,又似琵琶长琴,在黑夜中铮铮作响,幽幽怨怨,哀寂至极。
孔宣烦恼地用枕头遮住耳朵,把自己滚进被子里,气呼呼地藏了起来。
他把眼睛一闭,很快就听不见似有若无的乐声,清浅的呼吸缓慢平稳,裹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谁整天大晚上在外面弄乐器,吵死了!”
孔宣打了个哈欠,被吵了几天,脾气见风就长,一点也不憋着,直接跟陆压抱怨。
陆压偏了下头,似乎有点意外:“乐器?”
“是啊。”孔宣说着,手中剥开的鸡蛋塞进了陆压碗里,等陆压把蛋白剥走,他才美滋滋地把蛋黄塞进了嘴里。
“最近外面总有声音在响,可烦人了。”
“什麽笛丶萧丶琵琶丶古筝……”
孔宣嘟囔着,报出一连串的乐器名,嘴巴里念念叨叨的。
以前在清扫组工作过的人警诫心就没有弱的,并且对妖气极为敏锐。
陆压并不是进去混资历的混子,恰恰相反,他在妖管局的战绩十分优异。
听到这种话,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没有听到有什麽音乐。”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孔宣说的丝竹管弦,也没有感受过什麽妖气。
……不。
陆压突然想到了什麽,他面露思索:“或许是我没注意,我今天晚上看看。”
“问问邻居不就知道了?”孔宣扬眉。
他听到了,说不定靠近他那个房间的邻居也听到了。
要是守着等有人没素质半夜搞音乐,那可太折磨了。
不过自己晚上被声音吵,陆压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本来想抱怨的孔雀大王顿时觉得自己和陆鸦鸦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厚厚的厚障壁了。
他已经不是自己同仇敌忾的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