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的推断并未出错,兜兜转转还是到了那县令身上,既是县令还背後作祟,裴玄归为何还要保他?
此事牵连衆多,他必须弄清楚。
裴玄归冷眸後睨,听得铃响:“你跟来作甚?”
他言语间带着不怒自威的审讯。
沈醉踏过县令府的门槛,月白衣衫同薄纱青叶,睨向那池中幽幽盛开的睡莲,缓缓笑了下:“赏花?”
寄枫简直无了个大语。
“你是小蜜蜂吗?”
他手里紧紧握着剑,严阵以待:“你没听那小白脸说,这县令府里有妖怪,危险至极!”
沈醉弯眸一笑:“人我都不怕,还怕什麽妖?”
哪怕这世间魑魅魍魉横行。
依旧未尝有人心可怖。
“随你。”裴玄归道。
而後大步朝前,又补:“死了自己收尸,别碍了旁人眼。”
沈醉:“……”
“害,别在意。”寄枫抱着长剑,安慰道,“我家大人就是这样,你被他骂着骂着……”
“就习惯了。”
一副听着就很命苦的样子。
此刻的胖县令正在主殿休息,听闻裴玄归带兵而归,吓得直接从主位上摔下来,矮桌上的糕点水果散了一地。
他连忙挥干净衣服,迈着胖腿儿迎接:
“大人,您回来啦,可曾有……哎呦!”
横来的长枪指在他脖颈上,廖仪冷冷睨着他:“退後。”
沈醉终于感觉到了什麽叫一视同仁。
他立在一侧,看着滚到脚边的几颗荔枝,个个硕大圆润,看起来极其清甜可口。
待裴玄归视线从北极狐皮上挪开,便看到小采花贼蹲在地上捡别人吃剩的荔枝,吹了吹灰剥开皮,张嘴心满意足地吃掉了。
“……”
没出息。
“北极魇狐,交出来。”
裴玄归声调平静,他不爱做这些动脑子的事,这平阳城案未免让他焦头烂额,耐心尽散。
胖县令眼眸愣了下,茫然:“啊?——啊啊啊啊啊别别别我说我说!”
廖仪长枪当即刺的他喉咙出血。
胖县令“噗通”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啊,饶命啊,这都是我家夫人的主意啊,我也没想到那狐狸会没死透,忽然发疯还……还……”
“还什麽?”廖仪冷声。
“还杀了那麽多人……”
……
沈醉听着他如实招来,在脑海中循着回想。
钱孙六,出身贫寒,排行家第六孙。
乱世之中,民如草芥,飘摇一生。
普通百姓没有提字的资格,如牛羊般被编上号码,便成了他的名字。可他不甘心,不甘心生活在最下等,成了沧海里的一粒沙。
“我自幼寒窗苦读,菀娘极力陪伴我丶鼓励我,最终我换的一个小小的官职。”
寄枫道:“这不是挺好的麽?”
青梅竹马,高榜提名,恩爱不离。
何尝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胖县令否认,那张憨厚的脸逐渐狰狞,充满贪欲和不满足,“当今世道,贤官难作,我原本也想着这般就好丶这般极好,但看着比我小的官职日渐丰厚,靠着贪污过上奢靡日子,你要我心中如何作想?”
那张脸似乎渐渐模糊起来,生出吃人的恶兽皮囊。
“这世道人人污浊,清白就成了一种罪。”
沈醉擦擦唇角,站起身来:“所以你推倒旧县令,对其一家赶尽杀绝,换来你想要的奢靡荣华,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