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交出先锋右将,可换俘虏十个士兵不死。”
右将脸色霎时间惨白。
宣玉佐看他:“你猜我是如何选的?”
陈宥又何须猜,如今他还在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十个弟兄的生命,仿佛血河将两岸隔开,此生他们都将再无前路。
陈宥忽然开始笑,毫无预兆地笑。
笑命运不公,笑天意弄人。
“你不会把我交出去,我知道殿下太多秘密,无论多少弟兄因我而死,你都不会允许我改变阵营。”
他陈宥注定天地不容。
宣玉佐只是温和笑了下,“不要跟他们称兄道弟,陈宥。”
他虽是在笑,眼底刺骨冰凉。
或许从那个决定做下起,宣玉佐便不再是宣玉佐了。
他颤抖着手从刑具中拿起一柄铁椎,朝着刑架上的先锋走去,向来不沾染鲜血的左将,近乎用尽全力地扎在他胸口。
“你不配。”左将颤抖着唇,眼眶猩红蓄泪,“你不配,陈宥,你不配!”
陈宥好似能感受到他平静下汹涌的歇斯底里。
宣玉佐痛苦的快死掉了。
“我知道,我知道。”陈宥低眸轻抵着他额头,“对不起,老婆……”
这一声道歉好似来得过于讽刺。
宣玉佐死死握着铁锥,指骨攥得泛白,从未失控地左将在那瞬间泣不成声,他的手上沾满鲜血,再也洗不干净的鲜血。
陈宥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平静又绝望。
他双手被束缚着,心脏好似被贯穿,在剧烈的疼痛的中一遍遍安抚地叫他,“老婆,老婆……”
宣玉佐没有否认他的话。
松开手,任由铁锥扎在陈宥胸口,一句话没说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陈宥还能活多久,但他没有再杀人的力气了。
自诩清尘的文人临终前手上沾满鲜血。
皆是他所爱之人。
“你恨我,却又不杀我。”
陈宥身上尽数流淌着鲜血,他自己俯身咬出唯一工具,将绑着的绳子割开,扯下固定的镣铐走出地牢。
他看到地上蜿蜒的长串血迹。
昨夜来的人只有宣玉佐,他抗了两日,又怎会同刚沐浴後般干净。失去先锋的文将,不知受了多少伤。
“就是想让我再次在後悔中度过馀生是不是?”
怀中的人没有生息。
连最後一句话都没给他留。
或许即便他醒着,也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或许他临终前唯一的想法是,下辈子,不要再让我遇到陈宥了。
沈醉站在风雪中。
看着他那高傲的先锋抱着左将泣不成声,颗颗滚烫的泪珠砸在左将脸上,苍白的水滴顺着他脸颊滚落在地。
那人闭上眼便再也不会醒来了。
“殿下。”
陈宥的嘴唇干裂,眼眶猩红的要掉出血泪,他眸光安静如灰地道歉,“对不起。”
沈醉目光很难聚焦,同样的场景,发生了第二次。
他好似意料之中,又不知该有何反应。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而那人再也听不到了。
天际风雪肆虐,沈醉听到陈宥沙哑落泪的嗓音——
“我只是不想他再次死在战场上。”
“殿下,原来想要守护一个人,这麽难吗?”
沈醉心头猛然一震,“你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