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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14页)

“如果那人服了长生药,会不会活到至今……”周雅人言尽于此,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世上真的会有长生不死药吗?”

没有亲自求证当然不得而知,但最起码,这一切都与长生之事相关。

或许埋在北屈鬼衙门下的,正是一个有关于长生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在秦朝术士的冤情里。

经过这几次跟白冤的交流,他发现只要触及到某些趋于真相的领域,白冤就会忽然沉默下来。

比如现在,他的推测很有可能探索到了事件真相的一角,所以白冤才会再度一言不发。

他当然能洞察白冤说话间一直在避重就轻的隐瞒些什么,她可能坦白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谁知道呢。”缄默后的白冤不咸不淡地回了这么一句,随即转了话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是怎么被囚在这鬼地方的,该谈谈你的猜测了。”

“嗯。”周雅人很快从繁杂的思维里抽身而出,周身的寒气直往骨缝里渗,他的体温已经降到了冰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细细颤抖起来,却强行忍耐,硬撑着接上之前的话茬,“我怀疑,孙绣娘之所以捧着月宫镜来鬼衙门求长生,是因为她可能知道地基下有个秦朝术士所布的法阵,而这个法阵,就是托生往‘月宫’的长生之门。”

知道了白冤“奔月”的经历,算是拨开了遮挡眼前的重重迷雾,这条线梳理起来便尤为清晰,周雅人不带半句废话:“一定有人知道冤死在鬼衙门的人会沉入太阴道体,成为囚禁你的枷锁,然后再偷换概念,捏造成这是秦朝术士留下的长生之门,他们当年其实已经为秦始皇找到了长生之法。再告诉孙绣娘,只要身负冤屈到鬼衙门献祭,就能打开这扇长生之门,从而托死太阴在月中化生。”

进入太阴道体,就是进入了长生之门。

这也是为什么周雅人先前会怀疑,白冤也是那个为求长生而入太阴化生的人。

大河里的浊浪几乎冲进了白冤心头翻涌,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是啊,这样既能申冤复仇,又能额外求一个长生。”

“曾经将她亲爹冤死的沈家人几乎死了个干净,”可白冤转念又想,“孙绣娘其实不知道太阴道体里还有个我,她没认为真的能在鬼衙门为父申冤,因为沈家人是被她自己所种的血蛭咬死的,既然大仇得报,就无须假他人之手。她只是需要这份来自于亲生父亲的冤屈披在身上,求死又求生。”

一句“求死又求生”莫名触动了周雅人,就像曾经想死又想活的他自己,在狱中苟延残喘的矛盾着,然后尝尽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处。

重伤失血后又遭受天寒地冻,周雅人头脑越发昏沉,但仍在坚持运转:“孙绣娘的痋引是从何而来?是那个引导她去鬼衙门献祭的人给她的么?”

“哪里来的引导她的人,好像从始至终就只有她。”起码在白冤看来,从始至终都是孙绣娘一人所为,没有旁的谁掺进来搅和,“你难道从没想过,她就是痋师吗?!”

“想过,痋师才会需要痋引,”跟剑道需要用剑,符道需要用符一个道理,痋术自然需要用痋引,周雅人沉吟道,“但是孙绣娘已经死了,就算她去鬼衙门献祭的时候不认为自己会真的死去,也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是去太阴中复生,不会再返回人世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驱策罔象去河冢秽土挖那几胎孕育在胎衣里的痋引,挖出来了她也用不着。而这几只罔象是在孙绣娘死后,顶着人皮化作人形,去河冢秽土里挖的痋引,所以我才认为,在不排除孙绣娘也是痋师的前提下,这个痋师还可能另有其人。”

他的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

周雅人的手指冻僵了,几乎握不住掌心里的两颗蛇卵:“所以我之前怀疑是你诱导孙绣娘献祭,而后又轻车熟路地找到河冢。”

“所以我最可能是那个痋师?然后冲着痋引去的。”

“确实,但又不太像,目前看来痋师很可能与罔象是一路的,如果是你驱使操控它们,没道理让罔象前脚踏进河冢,你后脚再费尽周折跟进去。”并且还身不由己地吃了场苦头,差点被满身冤孽反噬。而且在河冢的时候,白冤看似轻车熟路,但又似乎对里面一无所知。

她对秽土里埋葬的白骨、胎衣甚至胎衣里培育的痋引蛇卵根本毫不知情,那种不知情并不是佯装出来的。

周雅人道:“所以我认为你进河冢,是因为别的缘由。”

“确实,”白冤坦诚,“我之所以去那里,是因为我知道,那些秦朝术士生前在河冢里藏了某样东西。”

闻言,周雅人背脊麻了一下,昏沉的脑子瞬间被刺激清明了:“藏的什么?难道那些埋在秽土里的痋引是秦朝术士藏的?”

“应该吧。”白冤斟酌开口,“确切来说,他们当年埋的是四名用来孕育痋引的女人。”

周雅人受寒似的咳嗽起来,身体早已抑制不住地战栗,厚重的衣料湿漉漉地贴在皮肉上,他冷得快要熬不住了:“咳,怎么会。”

相较周雅人的反应,白冤倒没觉得太意外:“秦始皇自天下各地搜罗来的术士龙蛇混杂,我想这群异士怪才当中,少不得就有几位痋师,只不过……”

白冤话头一顿,微微皱了皱眉头。

周雅人垂着眼睑,隐约可见自己睫毛上凝了层白霜:“只不过什么?”

“他们既然以命为祭,要向天地鬼神求一个白冤之道,必然该把最重要的环节,诸如能证明他们蒙冤的人或事物呈禀天地。而这生死一瞬,他们的不甘和遗恨统统指向河冢,甚至将打开河冢的符纹烙印进了死怨里。”让白冤不想记忆深刻都困难,所以她才能这般熟门熟路地摸进河冢,几乎没遭遇到太大阻碍,“结果他们藏在河冢里的遗物竟是几胎痋引蛇卵,这是什么用意?又代表什么?”

总不至于仅凭几胎还没孵出来的蛇卵,就能证明那些术士是被冤枉的?!就算当时能,如今也已过去了千年光阴,挖出来的蛇卵还有意义和实效吗?

周雅人对痋术实在不甚了解,只听过只言片语的传闻,甚至以为这种邪术早已失传。而今初次碰上,自然也摸不出多少头绪:“也许……现在只有那位痋师知道。”

“也就是说,我需要去揪出这位痋师。”

“对。”

“罔象呢?”

“唔,我们似乎没办法跟罔象沟通。”基本属于跨物种了,就像人类听不懂鸟语。

于是白冤想起罔象从腹腔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心中古怪的升起另外的忧虑:“难道你能确定,痋师就是可以无障碍沟通的人类么?而不是同罔象一样的其他什么阿猫阿狗?”

周雅人:“……”

他还真没有把握确定,他是没见过活的痋师的,当然死的痋师也没有见过,传闻也没说痋师一定是人。

周雅人不确定道:“应该——是个人吧?!”

是人是鬼或者别的东西都得揪出来再说。

如今三胎痋引蛇卵被罔象挖走,剩下的一胎又被大浪拍碎,白冤只捞回来不到十颗蛇卵。

她盯着蛇卵壳上隐约可见的血丝纹理,思索道:“这些蛇卵在秽土里埋了上千年,还能孵出来蛇吗?”

说完,白冤才注意到周雅人嘴唇青紫,脸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这一刻居然显现出了病入膏肓即将入土的死相。

因此他开口说话时,那有气无力的口吻就好像在交代遗言:“很难说痋引会存续多久,这期间它们一直被完整包在胎衣里,看上去就像一直在腹腔中孕育着,跟刚孵出的蛇卵别无二致。”

白冤盯着他止不住哆嗦的虚弱模样,终于开口慰问:“你怎么了?”

对方这迟了半条命之久的关怀让周雅人静默了一瞬,他心里百感交集,咬紧了不停打颤的上下牙:“冷。”

第39章皆蝼蚁“放心,我暂且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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