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负伤在身,刚又追着秦三绕城跑了半圈,体力消耗颇大,不适合再来这么一遭。别刚跑了耗子又惊走兔子,最后啥也逮不着。
陆秉当即收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想找准时机来个出其不意,将陈莺一招擒拿。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条白影从客栈二楼窗台飘出来,孤魂野鬼似的缀在其后,像一缕袅袅升腾的青烟,比冷风还要轻盈。
“我在暗中寻遍了,阴燧应该不在北屈。”
前头的陈莺兀自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
陆秉却心头一突,她在跟谁说话?随即又暗觉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有莽撞出声,否则岂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陆秉没怎么听清,她说什么燧?
未闻第二个人搭话,陈莺又道:“长安那个瞽师来头不小,恐怕有些棘手,他这几日一直围着太阴道体打转,应该也是冲着阴燧来的。”
陆秉拧起眉头,长安那个来头不小的瞽师当然说的是周雅人,号称求风得风求雨得雨的听风知。
可周雅人是他一封十万火急的信笺召来北屈办案的,怎会是冲着劳什子阴燧来的?阴燧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跟那太阴道体又有什么关系?
陆秉心中疑虑重重,这沈家新妇究竟什么来头,怎么尽说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鬼话?
还有,她到底在跟谁说话,为什么对方迟迟没有吭声?
陆秉加快脚步,想逼近了瞧个清楚,同时脑海里闪过周雅人提及的那个身份不明的痋师,突然让他有了一种可怕的联想。
这陈莺本就来路不明,日日跟沈远文同床共枕,想谋害亲夫在他身上种虫子简直不要太便利。
沈远文失踪半月好不容易逃回家,她身为少夫人不在榻前侍疾,却因怀有身孕刻意避开,其实这也能解释得通,毕竟沈远文身上密密麻麻的脓包恶疾实在让人避之不及,谁知道会不会传染。
但也因此,当晚的大难让陈莺逃过一劫。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精心安排呢?
周雅人说过:“我不确定孙绣娘是不是痋师,但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即便她不是痋师,痋师也在帮她达成目的。”
陆秉越想越觉得这陈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她如何在沈家人诈尸后突然不知所终,却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俨然是故意隐匿起来了。
若陈莺就是痋师,那这两个女人合起伙来祸害了多少条人命啊。
且听陈莺漫不经心道:“那衙门里的捕头不是个饭桶,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既然阴燧不在北屈,我需得尽快撤离。”
陆秉暗道:想跑?门儿都没有!
他在黑暗中眼神锐利,如狼似虎地盯着陈莺的背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拿人。
就在陆秉磨刀霍霍的时候,陈莺淡然侧过头,仅用余光瞄了眼暗巷:“唔,有条尾巴。”
陆秉甚至没听清她低喃了句什么,只警觉自己暴露了,身体肌肉蓦地绷紧,当机立断冲上前捉拿陈莺。
然而他才刚迈出两步,斜刺里突然扫过一阵凌厉的疾风,什么东西突然朝他猛扑过来,迅疾如同野兽,压着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其实早被发现了。
“啊!”陆秉只觉腰间一阵剧痛,利刃捅进肉里并卡在了肋条下,随即刀刃在肉里狠狠一搅,疼得陆秉差点惨嚎。
他咬紧牙关奋力朝对方猛踹一脚,就地滚开,挣脱了对方铁钳般的压制,那把锋利的刀子才没绞断他一根肋条。
冷眼旁观的陈莺干脆利落地下命令:“杀了。”
陆秉一把捂住往外涌血的伤口,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速度犹如野兽的黑影再次袭来,陆秉拔刀抵挡。
哐当!
陆秉从兵刃擦出的火花中看见一张戴着铁面具的脸,他反手一劈,刀刃不偏不倚砍在那张铁面上,劈出一道裂口,铁面具的边沿扣进对方皮肉里。
相互拼杀间,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铁面人手里的凶器直接抵在了陆秉颈侧的大动脉上。
陆秉惊恐地瞪大眼,只觉脖颈一凉一痛,皮肉就被割开了——千钧一发的瞬间,刀刃即将往动脉深切一寸之际,一道白影旋风般从天而至。
他听见陈莺惊诧出声:“谁?!”
下一刻,铁面人就被连人带刀踢出去数丈,身体将破败的土墙砸穿,狠狠摔出了陋巷。
陆秉简直目瞪口呆,盯着面前几乎有些晃眼的白影,难以置信,谁一脚能把人踹出几里地去啊?!
这是那个,昨天跟雅人殉情跳河那个,啊呸,殉个屁的情,她就是那个满脸疤的丑八怪!
“你……”陆秉瞠目结舌,没想到丑八怪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陈莺见了这阵仗,脸色骤变,拔腿就跑。
陆秉情急之下脱口:“女侠,别让她跑了!”
白冤被他这声突如其来的尊称定住了一瞬,然后一脚踢飞陆秉的长刀,朝着陈莺的背影飞刺而去。
陆秉伸出手却来不及捞住刀柄,嘶声道:“留活口!”
陈莺好似脑后长了眼,或者是得了背后这位要留活口的提醒,她在长刀即将钉入背脊的瞬间骤然一拐,纵身跃过那堵砸穿的墙洞。
白冤刚迈出两步,突然脚下一滞,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不能让她跑……”陆秉焦急地扭过头,想请路见不平的女侠帮忙捉拿陈莺,谁知看到对方模样的瞬间生生卡住了话头。
只见女侠不知中了什么邪,脸和脖子上的疤痕突然冒了流光,仿佛疤痕将要撕裂般,流光从内至外地浮动起来,逐渐溢出无数细小而古朴的字符,像蚂蚁在爬。
陆秉惊愕瞪大眼:“那是什么东西?符文吗?”
白冤垂下头,阴侧侧目睹自身刑伤处的铭文,心道:有人在阵基上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