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这副吃瘪的样子特别容易使人身心愉悦,周雅人看过去时,正好看见白冤微微扬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而感谢的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周雅人干瞪了一会儿眼,终于败下阵来:“是我的问题。”
“嗯,”白冤不是没气量,“掂量清楚了就行,至于你封我灵脉这笔账……”
周雅人说:“人若是受了伤,动作幅度过大就会容易抻开,刑伤也是一样。你受皋陶之刑,是大阵撕出来的刑伤,所以我掺符灰帮你封住,也是怕你没轻没重。”
事实证明白冤确实没轻没重,也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但凡任她去折腾,那一身刑伤怕是能反复裂开上百回,动不动就要皮开肉绽给他看,轻易好不了。不然断骨的人为什么要绑两块板子固定住,虽然导致行动不便,但起码能预防二次损伤,符封的作用就是牵制,让她适可而止。
再则,万一白冤还是想不开,非要不计代价掀了北屈鬼衙门的地基大阵呢?
“你管的闲事,”白冤丝毫不领情,“你自己呢,你怎么不给你自己也贴张符封。”
周雅人不跟她逞口舌之快:“等你这身刑伤愈合,符封就会随之失效,其实我从未……”
其实随着刑伤逐渐愈合,白冤已经心里有数了:“怎么?想让我念你这份仁义之举?”
“是啊,倘若有朝一日,你我殊途陌路……”
这话白冤就不太爱听了:“少操那些毫无意义的闲心,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你我注定陌路不了。”
“我的意思是……”他和白冤本就不是同路人,终归要分道扬镳,而这期间,怕是还有场可大可小的争端,周雅人简明扼要地点出,“阴燧。”
这倒是个横亘的问题,白冤明确道:“我不可能让你带走阴燧。”
“没有阴燧,我交不了差。”
“怎么?天高地阔不自在,还惦记着回你的大牢做个盲臣?”白冤轻笑一声,“何故非要交这个差,不如考虑跟着我,兴许我还能捞你一把。”
周雅人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言外之意,如果不肯跟着她,他就只能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锒铛入狱。因为担着刑劫,这辈子都别想洗清冤屈,再带不回去阴燧,可谓罪加一等,周雅人无奈道:“你这算威逼还是利诱?”
“要知道,无论天涯陌路,世道变迁,你都会死在我面前。”白冤眼珠不错地盯着他,压迫感十足,“你说,这叫不叫殊途同归?”
周雅人猛地怔住,好似迎面遭受巨大的冲击。
而正当此时,拎着听风知药包的太行道少年追赶上来,刚才他们被“壮阳药”打了岔,光顾着看听风知乐子差点忘了正事。
好在白冤和听风知并没走远,李流云上前道:“清早有个车夫拿着告示来县衙,说陈莺和铁面人买过他的马车。”
周雅人神色一凛:“什么时候?”
“正是我们入京观当日。”
“知不知道去向?”
“车夫不敢确定,只隐约听见陈莺好像提到风陵渡。”——
作者有话说:同志们,一定牢记,药不能乱吃啊。
既然提到风陵渡,那就不得不提“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向金庸老师致敬!
第二卷完。
存稿已经更完了,老友们都知道我属蜗牛的,写超慢,以后不能日更啦在这里九十度鞠大躬,晚八点没更就别等了。
第98章风陵渡“难道她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
黄河水裹挟着秦晋峡谷间的泥沙,在晨光里翻涌出金灿灿的波涛。
渡口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走卖的小贩正向一名白衣少年兜售刚出锅的蒸饼。
“起——锚——咯!”随着一声拖着长调的号子,连钊麻利付完钱,抱着一大袋蒸饼跃上船尾。
与此同时,两三名船工将铁铸的锚链从浊浪中奋力拽起,渡口开闸放行,停泊的商船缓缓离了岸。
蒲津渡下游五六十里便是风陵渡口,白冤和周雅人这次选择走水路,于是攀着太行道几名少年与衙府的交情,无需额外租船,浦津渡的津吏发放完公验,顺带手将几人塞上这艘南下的商船。
“听风知,吃个蒸饼。”连钊分完给师兄弟,便将纸袋递给周雅人,他是按人头买的,里头仅剩两个蒸饼,但是抹不开面递给另一位邪神。
周雅人自然而然转交给白冤:“人间五谷,要不要尝尝?”
白冤瞥了眼冒着热气的蒸饼,刚要拒绝,周雅人又往前递了一寸,轻声开口:“他们给你买的。”
白冤视线一转,几名少年立刻埋头啃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排坐在米缸前的仓鼠。
少年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连轴转地忙活了数日,饥一顿饱一顿,活生生养出了个狼吞虎咽的吃相。
看着居然颇有食欲。
于是白冤领受了这只冒着热气的蒸饼,捻在指尖端详须臾,索性张口咬了。咬完后,她垂下眼,直视舱外翻涌的黄浪,嘴里慢慢嚼着,心底掠过那句“人间五谷”,不咸不淡的蒸饼居然嚼出了一番滋味儿。
几名少年时不时偷瞄过来,正暗中观察,白冤冷不丁开口:“看什么,贼眉鼠眼的。”
林木不打自招:“谁看你了!”
白冤的眉眼在日光斜照下舒展开来:“没见过邪祟吃素?”
众少年:“……”
“不对,”于和气小声道,“这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