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连钊没能说完,另一间窖室忽而传来惊呼,几人立刻赶过去,就见闻翼和于和气受惊似的贴到墙根,而李流云一把掀开了覆在坑上的苇席。
吓到二人正是这坑内的两具腐尸,已经烂了个七七八八,大半张脸白骨化,眼眶子空洞凹陷,嘴唇和脸颊也已经秃了,此刻正龇着大牙,亲爹亲娘来了都不可能相认的程度,掀开的苇席上还爬着无数蛆虫。
“这……”林木简直没眼看,“不会是陆捕头和那个谁吧?”
那个谁自然是指秦三。
如果地窖里的腐尸是陆秉,那瞎子岂不得吐血?重情重义大多时候并不算件好事,情义往往最致命,薄情寡义才是延年益寿的良方,本来那瞎子就要死不活的剩下半条烂命,再患上这情深义重的绝症,一口气血攻心绝对能把他呛死。
虽然生死不由人,万般皆是命,白冤步到尸坑前打量一番:“从外形特征来看是两名男子,跟陆秉的身量对不上,陆秉个头还要高几寸。”
好了,那瞎子不用被呛死了。
若不是两具腐尸都是男子,白冤又会以为痋师抓了孕妇来制痋。
不难想象,这两具腐尸绝对是那位致力作孽的痋师打劫来的无辜路人。
“尸体腐烂会散发恶臭,一般人很难忍受,”李流云开口,“痋师把两具尸体放在这里是什么用意?”
“对啊,她自己也在这里待着吧,她能忍?”连钊扫见腐尸上爬动的几条蛆虫,简直恶心得头皮发麻,“为什么不直接抬出去埋了?”
林木半步都不敢靠近,只在门口捏着鼻子远观:“埋是不可能埋的,顶多弃尸荒野。”
“总不至于是想养着腐尸闻味儿,”那就太重口味了,虽然痋师离经叛道,行事异乎寻常,白冤揣测道,“或者她是在制痋人呢。”
李流云抬起头:“什么?!”
“把制成的痋引种入这二人体内,就能像养‘沈远文’那样养出个痋人,变成孵化痋引的人形‘温床’,”白冤踱到坑边,俯视两具腐尸,“就是不知道那陈莺是个半吊子痋师,还是痋术本身就异常‘坑’人,稍有差池便会使人丧命,所以这俩人没能扛过去。而北屈的那位沈远文应该是个成功案例,堪称一具行走的灾厄,走到哪便祸害到哪儿。”
“可不是吗,”连钊接话,“逃回家还把全家给害了。”
简直比这位从太阴道体跑出来的受刑者还邪性。
李流云蹲在坑边,忍着强烈的不适仔细观察:“两具腐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大半已然白骨化,很难分辨。”
太行道少年怒不可遏,难以直视坑中两具腐尸。
“这人怎会如此歹毒?!究竟要残害多少人?!”
“这种歪门邪道简直丧尽天良!灭绝人性!”
“我们必须尽快抓住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害人精!”
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别的发现,几名少年捏着鼻子处理腐尸,暂且用苇席裹上,之后再让衙门来人运走。
至于那罐胞宫,梁桃花的尸身还在县衙,少年们小心翼翼用布包裹上瓮罐,直接带回蒲州处理。
黄昏之际,众少年疲惫不堪地回到城内,连钊打了个哈欠,实在缺觉得紧:“不行啊,我们人手不够。”
几人九死一生从京观活出来,不是在捡骨就是在捡骨的路上,没日没夜忙活到现在,还剩山那么大一“座”的骸骨没捡完,临时又发现痋师落脚地,忙不迭地赶过来搜查,末了还得返回京观捡骨。
哈欠就跟要传染似的,林木跟着张大嘴,含糊道:“流云师兄已经跟师门传书了,就是不知道师兄们何时才能赶到蒲州。”
白冤扫了眼神色蔫蔫的几位少年,他们年纪虽小,却能在李流云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处理事情,甚至没怎么出过纰漏。
白冤看向默不作声的李流云,这少年性子稳妥,临危不惧且知晓顾全大局,理所当然地成了这群少年人的主心骨。
当然,白冤使用起来也颇为称心如意,一路上有他们任劳任怨的收拾残局,白冤自是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同行至岔路口,几名少年继续为后续奔波劳碌,白冤则打道回客栈。
周雅人住的那间房门可疑的虚掩着,白冤脚步一顿,迟疑片刻,没听见房中有任何异动才推门而入。
室内其他陈设照旧,只不过床帐散了下来,床头案几上多了只白瓷碗,碗中残余着见底的汤药渣。
谁端来的药?
白冤疑惑,刚要去端那药碗,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床帷中伸出来,不轻不重地攥住她手腕。
白冤没挣开,因为抓着她的这只手劲透着股绵软乏力,根本不足为惧,相反的……白冤盯着修长干净的指节以及线条流畅的掌背,顺其自然地被这只手拽进床帷内。
“做什……”白冤没问完,就看见榻上的男人好像在酒色中浸过一遭,发散衣乱,一抹绯红从眼尾染至薄唇,透出股诡异的春色。
不是,她走错地盘儿了吗?这玩意儿是哪只发了情的公狐狸精变的?
“白冤。”公狐狸精压着嗓音叫她,别提多隐忍了。
白冤呼吸一滞,定了定神道:“周雅人,你搞什么?”
周雅人浑身火烧火燎似的,却又与之前的火热不太一样,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他忍着煎熬哑声道:“白冤,我好热。”
果不其然,这人的体温比之前还要高出几倍,简直像块烧红的炭,怪不得把里衣扒得这么乱。
周雅人死去活来的苦熬了半晌,早就捱不住了,他隐约记得白冤之前用冰丝助他退了热:“能不能劳烦你……”
“我是供你消热用的嚒?”
“当然不是,”周雅人攥着她不放,脑子阵阵眩晕,“我只是,很难受,我担心……”
“担心烧坏脑子。”白冤并不为难他,反手捏住其手腕,缕缕冰丝立刻顺着腕脉蔓延而上。
陡然攀附的凉意几乎让周雅人轻轻颤抖了一下,继而他适应下来,那阵皮肉灼烧之感随着冰丝扩散至周身。
但是不够,好像冰丝只是将体表的灼热压下去,热气无法排散,那股邪火便往内烧,开始焚他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