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大雨文学>竟不还 > 100110(第7页)

100110(第7页)

“有关伪引私盐,少不了官商勾结,其中不止盐务官吏,河东道根系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扎根有多深,牵涉有多广。若是州县上下都有官商胥吏勾连,京城的人一到地方就会打草惊蛇,所有涉事人员必将串供包庇,毁灭证据,查起来恐怕难如登天,”那么在庞大的势力干扰下,风陵渡这些罪证不是被转移就是遭销毁,半点渣滓都不会留下,周雅人抿一口茶,“所以曹大人带着北衙禁军暗查取证,不惊动河东州县官吏,选择从异地调兵突袭。”

五名少年亲眼见证了一起人赃并获的特大抓捕,对此案颇为上心,忍不住要刨根问底发表意见。

“原来如此,”闻翼夹菜下馒头,边嚼边问,“流云昨晚在廖宅看见什么了?”

李流云把嘴里的食物咽下之后才开口:“北衙禁军从廖宅密室搜出假引七千五百六十份,盐引印模雕版两套,还有以朱砂调配的印泥,三箱混了桑皮的特制火麻纸,纸张内嵌河东盐池的防伪暗纹,工艺十分精湛,与真引几乎难以区分。”

于和气咋舌:“做得这么全面,他们好大的胆子!”

林木掰开馒头去蘸客栈掌柜特制的黄豆酱,他一顿能撑四五个:“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毫无悬念,大端律令,凡伪造盐引十引以上,斩立决,家产没官。

李流云说:“因这假引泛滥,大端私盐猖獗,各地屡禁不止,导致户部岁入锐减,国用匮乏。”

也就是国库空虚朝廷没钱了,所以要宰了这帮私盐贩子,闻翼抬起头:“流云,这是能说的吗?”

“有何不能说?”既不是禁忌又不犯忌讳,白冤把酱碟往前挪了挪,便于林木蘸馒头,“食湖池,管山海,山林川泽之利历来都由朝廷掌控,供给军需国用。”

若要贩盐,必须持有户部印发的运销凭证——盐引。

商贾需交纳盐课税获取盐引,才有资格凭引购盐运销,每引的计量、期限乃至销往地点皆有规定,必须严格按照盐引数额核验执行,除去正常耗损,多一斤都将按私盐论处。

盐和引密不可分,随时随地都将接受核验盘查,为了让私盐“名正言顺”,于是出现了假引。

数月间,监察御史暗查假引私盐,送抵长安的密奏从未间断,一经抓捕人赃并获,奏报和官商合谋的罪证连夜呈禀到御前。

帝王震怒,直接下诏,定罪诏书随着这阵疾风骤雨刮到了芮城衙署。

这场声势浩大的暴雨连下三日,三日后,芮城风停雨歇,风陵启渡,涉案者就地正法!

“什么?斩立决!”林木把脚踩进靴筒,腾地站起来,撞得烛台摇摇欲坠。

于和气立刻伸手扶住:“午时三刻行刑,现在老百姓都往渡口去了,咱们也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行刑场面,林木来到窗前探望,果然看见人群都往渡口的方向流动,“法场设在渡口吗?”

“对。”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震慑那些官吏和私盐贩,津渡封了三日,今日启渡便要行刑,就是让来来往往的船只全都看到。”

作为水路交通枢纽,各类人群聚集流动,所有相关不相干的来往不绝,震慑效力非比寻常。

“师兄他们去不去?”

“同去同去。”于和气说,“只是听风知可能因为眼盲看不见,所以不去观刑。”

白冤见多了身首异处各种死法,实在不想主动往行刑之地凑。

她虽然见惯了死人,但见的皆是现成的死人,鲜少盯着别人死,也没兴趣盯着别人怎么死。

几名少年到渡口时,周围已经围满了商贩、脚夫、渔民乃至妇孺。

刑场直接设在最显眼的码头高地,直面滚滚黄河,雨后大河涨了水,浪潮翻涌,遥遥可见河对面的潼关关楼。

有个渔民说:“巧了么。正好赶上春汛,血祭河伯。”

数名囚犯赤足披枷,背后插着“斩”字亡命牌,脚镣在木栈道上拖出难以忽视的铁锁声。

突然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冲到围栏前,狠狠将一块鹅卵石砸在县官陈鹤元头上:“狗官!你们害死我爹!你们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

县官当场头破血流,却只是木然地闭上眼。

少年正是何来顺之子何小鱼,他前日被带去御史大人跟前问话,一股脑将县官和税吏崔进的罪行痛诉出来,只求这位长安来的大官能替他做主,严惩县令税吏。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只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些人为父报仇,手执另一颗石头狠狠砸向税吏崔进:“我说过,你会遭报应的,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吧?你这只吸血虫!我今日要亲眼看着你人头落地!去给我爹陪葬!”

他一带头,观刑的百姓纷纷朝行刑台扔烂菜叶子臭鸡蛋,赋税徭役压身的人们恨透了津渡关隘这些官吏。

崔进不知道疼似的,静静看着台下少年的脸,可能因为少年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这一刻显得格外凶恶。崔进忘了曾在哪间寺庙的壁画上见过这样的面孔,像极了地狱里面目狰狞的小鬼。

当人类对你满怀恨意时,真的会变得面目可憎。

崔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来头悬铡刀之下,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会让人失去声音。

崔进自知,他从来都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因为贪生怕死,他尽职尽责,不敢出任何纰漏,握着铜尺称量船只货物,核对数目,计算税额,记录账目收支。日日精打细算,一丝不苟,往往清点账目到子夜,经手的税额有零有整。

因为贪生怕死,不敢多收一文,因为一毛不拔,绝不少收一文。无论想夹带私货的商贾谄媚讨好,还是穷困潦倒在夹缝里生存的小贩求饶服软,都不好使,他只想自保,保证自己的饭碗和安全,没义务担风险给任何人行驶方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跪在了行刑台上。

崔进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何地受过什么贿,所以才会给私盐贩放行?

明明他都仔细核验过,那些盐引为什么会是假的呢?

崔进想不明白,他到死都想不明白。

被杀的河东洪氏为什么会变成钦差大臣的亲信?

何小鱼向钦差指控他受贿吸髓,给私盐盐船放行,向“洪氏盐船”索贿不成遂杀人栽赃,桩桩件件加起来,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去死吧!”何小鱼还在恶狠狠地冲他嚷。

飞砸而来的臭鸡蛋磕碎在崔进眉骨上,黏稠的蛋液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真切台下人的嘴脸。

原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该杀的,他死不足惜。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