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与卿作伴,共赴天涯,不问山长和水远。
如果他此生有幸,大难不死,不必再受刑劫之苦,这便是他唯一的愿景。
周雅人仰起脸,脸上泪痕未干,盛着满腔酸楚自问:我可以吗?我们可以吗?上苍愿意成全一个罪人吗?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求上苍垂怜。
没能逃过一顿打的林木挨完鞋底,揉着火辣辣的屁股经过房门时,下意识转头朝里望了一眼。
这一眼立刻让林木忘了与何长老这顿打的“仇”,大喊:“长老!”
何长老凶巴巴道:“嚷嚷什么,还想找抽是吧。”
林木根本不在意。
何长老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喜欢四处行医,而且极其偏爱穷乡僻壤之地,因为这类地方很难找出个郎中,大多数百姓连温饱都难以解决,哪有什么闲钱看病吃药,多的是疾病缠身的人。何长老就会在村口或路边支摊行医,并且分文不取。正因为积了这些大德行了大善,所以他在太行道混了个长老,可以横着走的那种,很是德高望重,他若是不顺意,连掌教都要看他脸色,打林木一顿算什么。
林木是绝不可能记仇的。
“她出现了!”林木说着,风也似的卷过去,将正往脚上套靴子的何长老往房间拉。
“臭小子别拽!”
“快点啊长老,她可能出现不了一会儿,你赶紧给她把个脉看看。”
何长老根本挣不开这小子:“胡闹!我救的是人,那什么妖魔鬼怪的,已经超过了。”
林木根本不听,生拉硬拽地将何长老拽到榻边:“白冤现在就是人,你快给她诊治。”
“什么玩意儿就是人,你不如去街市上找个伞匠……”
周雅人真诚恳求:“还请长老搭救。”
何长老被赶鸭子上架,实在拗过不过他俩,只好坐到榻前,伸手搭上白冤腕脉。
何长老号了会儿脉,嘶了一声:“别说……”
林木伸长脖子:“怎么?”
何长老垂着眼感受片刻:“她还真的有脉,挺有人样啊。”
周雅人:“……”
林木:“……”
何长老拖着长调“嗯——”一声,引得林木忍不住追问。别看长老平日里是个暴躁老头,一到瞧病的时候,性子慢得能把旁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诊不出个别的问题来,无非就是太过虚弱。”
周雅人:“虚弱?”
何长老颔首:“嗯。”
林木难以置信:“只是虚弱?怎么可能呢!”
何长老吊起眼皮:“不然你来瞧。”
“不是长老,白冤之前受了很重的伤……”
何长老诊完脉,别的说不出来:“就是虚得不能再虚了。”
“所以怎么办?”林木问,“开个补药还是怎么治?”
何长老板着脸问:“补什么?”
林木反问:“补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可是大医!”
何长老把手拢进袖中:“她这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虚了补什么?补阴吗?怎么补?采阳补阴?”
林木像是听到了违禁语,大惊失色:“长老!你在胡说什么!”
不光林木,连周雅人都愣住了。
何长老白了眼这大惊小怪的小小童子,知道他害臊:“那你问个屁,赶紧生火做饭去!”
林木再度愤怒了,他就知道这臭老头不靠谱,转身就往出走。
何长老正要跟出去,却被身后之人唤住。
周雅人迟疑道:“长老说的采阳补阴,可是真的?”
何长老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真个屁,我看你也是个猪脑子。”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天下道修术数,常有人欲走捷径,施行双修之法。或有不走正道者,背地里采阴补阳,或行采阳补阴之举。
所以何长老今日所言,兴许是个可行的法子。
周雅人正琢磨这事儿,何长老突然去而复返,扒着门框警告他:“别动歪脑筋!你也虚!虚得不行!”
不用那几个臭小子多嘴,光从周雅人那股抓着伞死不松手的黏糊劲儿,他也看得出来这俩异类绝对有一腿,于是极其严肃道:“老夫费心救你,不是让你去给别人当补品的。”
周雅人被他说得想发笑:“我知道,长老多虑了。”他即便想当补品,当下也补不进去啊。
何况白冤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说是虚不受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