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得以靠近的鬼门天险突然被一股强悍的外力撼动了。
挂在崖壁上的徐乾看得最清楚,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飞奔而来,少年好似风雨兼程地赶了很长一段路,半刻不歇地穿过夜幕,终于抵达了三门天险。
林木疾奔而至,气喘吁吁地将报死伞往河心一抛,暴风狂浪肆虐的半空蓦地幻化出一道寒光似的身姿,寒剑似的劈开鬼门天险。
身陷其间的周雅人猛地抬头,就见白冤立在怨力翻覆的风波之中,眉目冷肃极了,胜雪的白衣好似能抖落出一条长河的冰碴。
白冤一打眼就瞧出了门道——以身噬阵。
这瞎子真是作得一把好死,怕不是跟那孙绣娘学的这手以命献祭,专程来给鬼门天险送菜。
白冤一言不发,蓄势的掌力轰然劈向鬼门礁!
长河骤然被撕裂,一分为二,海啸般撞向两岸崖壁,裸露出河底林立如刀锋的礁石群,礁群上缠缚着数不尽的纤绳被爆起的寒芒尽数搅碎。
鬼门阵分崩离析,周雅人和徐章房身上的束缚骤断。
魑魅魍魉在长河中疯蹿,白冤一把拎起周雅人,扫了眼他脸颊一道划伤,不知是哪只该死的怨魂挠的。
“白冤,你不该……”他本来立刻就能杀了徐章房,却被白冤一掌拍了个功亏一篑。
没等周雅人说完,白冤毫不顾惜地将这作死的瞎子扔砸在岸上,摔得周雅人咬紧牙关才没发出闷哼。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他觉得白冤应当是能明白他理解他的。
“怎么,我还应该夸你两句?”
白冤此刻冷漠讽刺的态度狠狠刺痛了他,周雅人心里忽然难受得翻江倒海。
“我跟你说过,我不需要那些不相干人的庇护,你听不懂,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不是……”
“你把报死伞交给林木,”白冤言冷似冰,咄咄逼人,“问过我吗?!”就敢擅自做主。
周雅人蓦地怔住。
林木愣愣地站在一旁,被白冤这副样子吓得噤若寒蝉。
跟以往截然不同,白冤真正冷下脸的时候,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
她居高临下盯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周雅人:“你以为你算什么,竟敢来做我的主。”
这话实在无情,比所有刮在他身上的刀剑还要锋利,若说那些刀剑伤身,周雅人全都能忍,那么白冤这番话就是剜心,他忍不了。
周雅人眼眶倏地红了。
他差一点死在鬼门天险,却得来一句你以为你算什么。
算什么?
算他自作自受。
周雅人半声不吭,血淋淋地爬起来,虚晃着转身就走。
白冤脸色阴沉:“上哪去?”
“我去杀了徐章房。”
这是跟她犯上倔了?
她知道她那话重了,但是她不该重吗?若非她及时赶到,这瞎子现在已经去给徐章房陪葬了。
白冤简直气笑了,她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这个人:“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
说罢径直越过周雅人朝河心掠去。
周雅人盯着白冤先他而去的背影僵在原地,一眶热泪糊住盲眼,所有酸苦悲痛全往那本就不宽敞的胸口挤,这一回他实打实伤在了心上。
第149章怕什么难道他得到的这点余情就这么微……
轰——
河心的洪流轰然炸开,碎裂的暗礁同水花四下迸溅。
肆虐的暴风刚从徐乾身上碾过去,他好不容易捡回仅剩的半条狗命,晕头转向之际还没来得及站稳,迎面一块拳头大的礁石横砸过来。徐乾双腿乱颤,拧着麻花一屁股瘫坐在地,才没有被砸得脑袋开花。
徐章房踏着四溅的水花裂石凌空而起,面对飞掠而至的白冤,手中秋决刀虎虎生风。上一刻差点死在鬼门天险的人不慌不忙,甚至从容启口:“恭候大驾多时。”
白冤掠过时,大浪层层荡开,掀起的掌力让脚下黄河分澜:“徐福,你在阴沟里藏头露尾这么久,总算肯爬出来见人了。”
徐章房猛地一闪,残影般从白冤掌风下闪过,他不痛不痒地一笑:“惭愧,自从尊驾在阴沟里翻船,在下一直都在阳渠里左右逢源。”
显然,徐章房是懂怎么膈应人的:“倒是尊驾近日来跟听风知藏形匿影,着实让我久候啊。”
秋决刀从白冤掌风前扫过,嗡嗡作响,呲出碎星般灼眼的光火,刀身中泛起密密匝匝的铭文字迹,浮光掠影般,顺着白冤打出的掌风扫出去。
白冤冷笑:“那套老把戏跟我玩了一遍又一遍……”
“一点小伎俩,登不上大雅之堂,使出来难免让尊驾看了笑话。”徐章房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厚颜无耻打断道,“实在是在下人微言轻,唯恐请不动您大驾,今日只好小赌一把。”
铭文浮光掠影般围着白冤,转眼便层层叠叠铺满河道,火上浇油般,泼得大河怨力沸腾,犹如煮开锅的一汪沸汤。
“赌什么?”白冤一落脚,足下怒涛速冻成冰,将疯蹿出水的魍魉塑成冰雕,根根尖锐如矛的冰椎追着徐章房落脚地刺出。
脚下冰锥丛生,高矮错落,徐章房慌不择路,秋决刀猛地劈碎一丛足以将人扎透的尖椎,混迹在河面的铭文刀片一样割裂开逆生冰锥,发出锯齿挫骨般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曾有幸在芮城见证了白冤和周雅人情深义重,徐章房道:“赌你舍不得听风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