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黏稠的鲜血蠕动出异状,似乎要溅到脸上,连钊忍着肺腑间的阵痛,铆足劲撑起身,义无反顾冲向蛇躯:“闻翼。”
闻翼躺在剖开的腔体上,浑身沾满涎液,又腥又黏,握住他手腕的瞬间甚至会打滑。
连钊奋力将他拉扯起来,拽着胳膊架到肩上,妄图把人带离这片地带。
与此同时,蟒躯尸身下血泊沸沸汤汤,血滴飞溅起来,像一条条挣扎而起的血虫。
李流云剑气而至,蓦地扫开二人身前的血虫,剑身溅了血滴,蠕动着往他剑柄上爬,李流云长剑一荡,血滴震出去。
无数密密麻麻的血线虫扭动着溅起,如石块投进湖面炸出的水花,四处飞溅,总有一滴两滴溅到身上。
李流云胳膊溅上的瞬间,血线虫渗透皮肉,正速度惊人地往皮下扩散,好似条条蜿蜒的猩红根须,深深地往血肉中扎根。
痋术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诡秘了,李流云不知道放任这种东西在体内蔓延下去会发生什么,痋师歹毒,出自她手的必将致命。
李流云毫不拖泥带水,连血带肉一并剜下。他绷着下颌,回头去看听风知,方才溅到周雅人脸上的血迹早在血虫初醒前抹去。
剑气横扫,血溅墙垣,又顺着墙壁歪歪扭扭地滑落。
就在依稀血滴即将溅进窗户时,秦三猛地拍上窗户,心有余悸地撑着窗框喘息。
外头太危险了。
秦三六神无主地担心起来,陈莺阴招太多,论阴毒狡诈,没人抵得过她,秦三忽然担心周雅人也会栽在这里。
陆秉出声询问:“怎么了?”
外头的一切全都太危险,秦三不敢告诉他。
陆秉听着窗外激烈的打斗声,也知道情形凶险万分,他努力抬起脖子,妄图把自己从这方硬榻上撑起来,但他没有办法,陆秉身不由己:“你扶,扶我过去。”
“阿聪不好对付。”秦三知道阿聪功夫极好,但从来不知好到这个地步,怪不得这么多年陈莺害人无数却依旧安然无恙。因为阿聪是她手里的一把快刀,再加上她养的那些恶心的痋虫,恐怕天下间,能对付她的根本没几个。
快刀从周雅人胸口斜拉至上,将将抵着他下颚抽出,周雅人仰头,一脚踹中铁面人胸腹。
并非血肉撑起的躯体,胸腹被踢得凹陷下去。
阿聪狠狠砸在蛇躯边,并帮连钊挡下一波窜起的血线虫。血线虫无孔不入地渗进衣料钻入皮下,然而他的皮下没有血肉。
风刃紧跟着扎下来,阿聪旋身而起,劈刀斩向周雅人,刀势披靡,狠厉异常。
周雅人奋力掀动扇面,疾风骤起,将院中树叶一撸到底。周雅人一翻扇面,青衫被劲风撕扯地猎猎作响,满院叶刃撕裂空气,如箭镞激射,切着四溅的血线钉进树干、砖隙或泥土……
于和气一低头,就见数片叶刃扎在脚跟前,绿叶上抖落着斑斑血丝——那不是血丝,是差点攀上他小腿的血线虫。
陈莺连退带躲,还是被两片叶刃割伤了脸颊,她抬手一抹,盯着指尖的血痕沉了脸。
“砰”的一声。
陈莺抬眼,就见阿聪整个人狠狠砸在门墙上,她气恼道:“你不是要手刃仇人吗,而今他就在眼前,别说你打不过他!”
周雅人蹙眉,不明白陈莺此话何意?
仇人?指的是他?因为他刚杀了巨蟒?还是之前在河冢结下的梁子?毕竟他当时在河冢杀了几只罔象。
但都无所谓,时间紧迫,他跟这些披着人皮的罔象没什么可细究的,杀便杀了。
痋师在北屈放血蛭,就是为了让罔象披着人骨皮衣混迹于世,像这个阿聪一样,以便陪她四处作孽。
罔象和痋师,绝不能容于世,都该杀,何况她们还对陆秉全家下毒手。
周雅人蓄风力为刀,猛地劈向檐下的痋师。
阿聪足下快如疾电,伸胳膊一揽,安然无恙地将陈莺带到一旁,他刚要回身,第二记风刃朝着后脑劈来。
阿聪纵身一跃,风刃堪堪从肩头斜劈而过,将身后的青石地砖切出一道深壑。
阿聪反手拼刀,就听虚空中折扇倏开倏合。
锵锵锵之音不绝于耳。
用以抵挡风刃的刀锋缺了口,横挡身前的刀脊几乎割进胸口。
陈莺眼看阿聪渐渐处于下风,转身便跑,谁知一道风刃破空杀到身前,阻了她去路,陈莺盯着面前的刀痕,立刻调转方向……
阿聪刀锋贴地斜扫,铲起蟒血泼洒向周雅人。
黏稠的血虫抛洒在半空,像万千根相连缠绕的红色丝线。周雅人揽狂风卷扫回去,兜头泼到阿聪身上,那张铁面瞬间猩红一片。
数十道风刃来势汹汹,阿聪仓促抵御,横挡的长刀在胸前斩断,他整个人震飞出去,后背砸在屋脊的角檐,支撑他的脊骨咔嚓断了。
这是一把不属于他的骨头,即便砸断了,他也感觉不到丝毫痛苦。只是皮囊被尖锐的屋檐擦破一道大口子,不断有液体从破口处渗漏出来。
罔象无形无态,不过是一滩随波逐流的水液,只能依靠尸囊衣撑出个“人样”。
阿聪攥紧那柄断刀,虎豹一样从地上弹跃而起,决意跟周雅人拼个你死我活。
“别找死!”陈莺及时冲出,拦腰将阿聪推撞出去,也将他从周雅人那记风刃下狠狠撞开。
陈莺觑准方位,这一下直直将阿聪撞进院角那口水井中!
“噗通”一声,于和气扑到井边,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铁面人咕咚咕咚沉了底。
陈莺因跑得太急,又为了躲开风刃,途中左腿绊右脚,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
且听“噌”地一声脆响,头戴的发簪被风刃击落,缕缕断发轻盈地飘散落在地。
等陈莺披头散发抬起头时,周雅人已经朝她踏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