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冤冷静分析:“阴燧所吐蜃景,乃太阴之象,自然不同寻常。”
周雅人心头一震:“她是不是要……”
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周雅人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但是白冤明白他要说的是:她是不是要用阴燧寻找无量秘境。
所以海上才会出现蜃景——太阴之象,甚至是祖辈居于滨海之地的渔民都不曾见过的怪象,事后村子生出怪事,渔民理所应当地联想出“蜃鬼”附身。
但真的是所谓的“蜃鬼”附身吗?
阴燧中蕴含着神秘莫测的力量,世人都传,那里头有老子勘破天地万物的“道”,白冤“有幸”领教过所筑道境,难免生出几分敬畏之心,不敢不信。
白冤不置可否,痋师和罔象抢夺阴燧,本来就是冲着无量秘境去的,而今他们到了海域,必然就要动用阴燧寻找方向。
为了确认蜃景与痋师相关,周雅人转头询问二妞,是否见过一个女子和一个戴着铁面的人。
二妞和其父亲摇头表示,并未见过。
白冤又问:“村子近日有没有来过其他生人?”
二妞想了想:“前两日来了个道士和一个磨镜匠,不过好像已经走了。”
听到磨镜匠,周雅人怔了怔,只因他初到北屈听寻风迹时被连铁隔空震慑了一下,并且孙绣娘临死前也跟这位磨镜匠有过交集。之后在风陵渡,徐福炮制冤案捕杀白冤时,也有这磨镜匠掺和,手执连铁致使他耳不能闻,险些丧命。
“请问这磨镜匠从何而来?长什么样?来渔村干什么?”周雅人一连三问。
“我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就是边走边吆喝到了俺们村,问俺们要不要磨镜子剪子什么的,长得嘛,也没什么特点,挺黑的,跟我爹一样黑,也跟我爹差不多高,褐色短打,挑个箱子,拿串响器边走边晃,我就远远瞥了一眼。”
沿途吆喝的贩夫走卒并不多么惹人关注,二妞知道的仅此而已。
白冤问:“他旁边那个道士呢?”
二妞摇头:“我也没注意,好像穿一件很旧的灰色袍子。姐姐,你刚才说,蜃气漫到我们渔村会怎么样?”
“不好说,我也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得先观察观察。”
“到底是不是大生家的船把蜃鬼渡上岸的?”
“我没亲眼见过,所以不能定论。”
“那你们有办法对付蜃鬼,救我爷爷吗?”
也许让周雅人御风驱散雾气也不失为一个法子,稍晚些可以试试,但白冤想先看看这出透着诡异的太阴之象究竟怎么回事?
若真是痋师在暗中以阴燧为之,轻举妄动很可能打草惊蛇,别又让她闻风而逃。
不确定的事白冤没有轻易向小姑娘表态,只道先看看情况。
白冤和周雅人迈出屋,走了趟海岸,特意耗到入夜,夏月水气溟濛,海雾如庞然活物自溟渤深处涌来,蒸腾着将渔村吞入湿冷的混沌。
对于逐海而居的渔民来说,海雾是很常见的现象,白日稀薄,夜间浓稠,然而……
白冤和周雅人离开两个时辰之后,二妞的爷爷痛症再次发作起来,而且发作得凶猛异常,老人痛苦地在床上挣扎,二妞和父亲好不容易才能按住他。
“快去,还得给爷爷熬碗药来。”
二妞赶紧跑去厨房生火熬药,明知道这药喝下去也没什么效果,不如那个大姐姐的手法顶用,但是她们出去这么久了,始终没回来。
二妞生了火,正往灶膛里加柴,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东西在角落里晃了一下。
她扭头望去,整个人汗毛倒竖。
就见橱柜和墙角的裂隙中,有一条会动的影子,缓缓蠕动滋生而出!
二妞哇地大哭出来,嘶声哭叫:“爹!爹!鬼!蜃鬼!”
与此同时,另一间院落中,何大生按不住他那撞得头破血流的爹,何爷爷打算捆住失控的儿子,就在他取绳子回来的时候,儿子把大孙子狠狠甩翻在地,然后四肢并用地爬出屋。
何爷爷捏着绳索的手止不住哆嗦,一时间竟不敢上去制止地上乱爬的儿子,因为墙上的油灯斜照在他身上。何爷爷看见儿子映在地上的影子,骨骼扭曲,脖颈拉出两倍那么长,爬行间张开大口,竟有两颗尖长的獠牙!
这绝不是他儿子的影子!
何爷爷骇了一大跳,手中绳索啪嗒掉在地上。
“鬼,真的是蜃鬼。”
何大生盯着他爹映在地上的影子,早也吓傻了。
果然,果然前日看见的并非幻觉,那些黑影上了他们家的渔村,并且跟着他爹回来了!
“爹!”
刚巧路过何家的村民被这声喊叫和突然爬出来的人惊了一大跳,他捂住狂跳的胸口,刚退开几步,突然发现朦胧的雾气中晃来一道黑影。
黑影透着潮湿的阴冷,似乎在他僵成棺材板一样的身上缠绕了一圈,随即滑溜出去,留下一股令人胆寒的黏腻湿感,他虽没看清全貌,但是窥见了局部,带着微微海腥气,分明是条长长的尾巴。
男人嗷一嗓子叫出来,撒丫子狂奔:“蛇!蛇啊!”
“鬼啊……”
“救命啊……”
“怪物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快跑……”
“闹鬼啦,闹鬼啦。”
一时间,渔村纷纷传出惊怖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