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太阳奈是他唯一会相信的人,在这点上,他依旧持怀疑态度,并且非常笃定到有点赌气意味地提醒:“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只会让你失望和难过。”
只有拥有相同伤口的同类才不会彼此背叛。
就像他的砂子不会背叛他一样。
“就像砂隐村的人也让你这样?”太阳奈看着他。
我爱罗睁大眼睛看着她,身体僵硬,那种神态很像受到惊吓的猫。
而太阳奈很快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安抚性地轻轻摸了摸他凸起得格外明显的腕骨,心里很随意地想着“他确实需要增加体重”。
“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就去试试看。我去跟宁次他们说小七的事,你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她的本意是希望我爱罗能明白,人与人之间,不只有“同类”这一种安全的联系。
他可以得到更多,也值得更多。
但我爱罗似乎理解成了别的。
他皱起眉心,面部表情绷紧得很板平,抓着她的手有些过度用力:“你为什么就是这么信任他们?”
比信任他还要多吗?
这种唯一的安全依托被外人染指的感觉,让他很焦躁,宛如被威胁的凶兽,满心都是想着怎么咬碎侵略者的咽喉。
“那手鞠和勘九郎呢?你怎么看他们?”太阳奈换个方向。
我爱罗似乎被问到了一个盲区,淡色的嘴唇反复张了张,最后只能生硬回答:“……没什么感觉。”
“可你会记住勘九郎喜欢吃的东西。就算不喜欢甜栗子,只要手鞠给你了,你也会尝一颗。有时候虽然会嘲讽勘九郎轻敌,但其实那正是你在关注他的表现。你前几天还对手鞠说了谢谢,不是习惯性教养礼节的那种。”
手鞠很开心,还跟她说了这件事,所以她知道。
“这可不是对没感觉的人会有的反应。”太阳奈说,语气非常温柔认真。
意料之中的,我爱罗紧绷的反应更明显了。
他有种被触发到什么应激反射的感觉,那团打结的蛇几乎快要沉入他的胃里,让他不舒服地想吐。
于是他坐起来。
太阳奈也跟着迅速坐起来,伸手揽住我爱罗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偏头用额角贴着他的,好一会儿没说话,等着他平静下来。
他的脊背紧张得像是被拉满的弓,在她温柔细碎的抚摸下渐渐有了点缓解。
“为什么要说这些?”他的声音有点哑,侧着脸盯着墙角处的黑暗。
也许这时候自己的脸色很可怕。
我爱罗没有自觉,但记得以前出现类似情况时,手鞠和勘九郎见到他时的惊恐表情。
所以他不去看太阳奈,不想让她也那么看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让你难受。”
因为拥抱得很近,她说话时的呼吸全都轻轻柔柔地扫弄在我爱罗颈窝里,引得他再次不自觉收紧身体。
有长而凸显的颈筋绷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极为流畅地衔接着裸露的锁骨,微微跳动。
分不清他是在难受还是忍耐。
“我只是想说,其实你也是有接受别人的能力的,只是你可能故意忽略了。”她说,感觉我爱罗有一瞬间想要挣脱她,但被她紧紧抱住了。
他没办法拒绝这个怀抱。
要他从太阳奈怀里挣脱开,就像要他把自己的血肉从骨架上生撕活剥下来。
“我没有接受他们。”我爱罗的声音依旧很生硬,“是那个人硬塞给我的。”
所谓的姐姐兄长是这样。
他身体里的守鹤是这样。
他憎恨而无法摆脱的各种敌视与伤害是这样。
甚至……他这条命都是用他母亲的命换来的……他没有办法拒绝出生。
在目前这短暂一生中,只有太阳奈是主动选择他,也是他主动选择的。因为他们是同类,这是注定好的。
“可我觉得他们在乎你。”太阳奈进一步贴近他,脸颊碰到我爱罗微凉的皮肤。
比平常要暖一点。
是因为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热量。
“我不需要。”他的语气这次不只是生硬,还有一种绝对强势的冷漠。
一提到来自他人的“在乎”和”爱”,这个明明极度缺爱的少年却反抗得非常激烈,顽固得就像无条件保护他的砂之盾一样。
就像,那是有人在伤害他。
“谁的都不要吗?”太阳奈假装要松开他,被我爱罗条件反射地抓住手,不让她收回这个怀抱,甚至下意识把自己的脖颈朝她臂弯间送。
“只有我们是一样的……”他说,“所以你不要丢下我。其他人的我不在乎。”
可从行为细节来看,他并不是真心这么认为,至少潜意识不是。
太阳奈有点困惑地看着我爱罗,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清楚,他的思维认知里有一个奇怪的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