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小筑里暖香萦绕,唐婉指尖捻着茶盏沿,鼻尖萦绕的香气熟稔得很。
正是自己屋中常点的香,想来自家女儿也很紧张自己前来这里,还提前特地让柳闻莺点起了自己喜欢的香,借此讨好自己。
这么想着,唐婉的心底对柳闻莺与金芙蕖的交情又多了几分计较。
可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坐下之后,唐婉便抬眸问道:“这里的香不错柳小娘子,此前芙蕖带回府中的春景四合香、秋荷月桂香,想来是出自姑娘之手吧?”
柳闻莺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她原以为唐婉登门是为打探自家与京中皇室的牵扯,没料话题竟从调香起,她也不遮掩,颔应下:“正是,最开始的时候芙蕖姐姐就因为喜欢我这里的香,这才渐渐有了些许交情。”
唐婉听了却眉峰微挑,语气带着几分追问:“不知柳小娘子的香道师从哪位高人?调香一道向来考究,可不是随便能学精的。”
当初金芙蕖将那两香献宝似让她品鉴的时候,唐婉也挺喜欢的,倒是说不上惊艳,因为唐氏一脉的小姐们本身都精于此道,不过若是以柳闻莺如今的家世调出来这种香,若非祖上有传,那便是真有大家指导精研。
可同样,以柳闻莺这样的家世,又有什么大家结识呢?
柳闻莺抬眼看向身侧的金芙蕖,很是直白地说道:“是京城户部郎中苏家的苏小娘子,闻莺有幸曾蒙她悉心指点。”
唐婉倒是惊讶柳闻莺居然这么快就提到了苏媛。
接过自己女儿端来的一碗糖水,唐婉接过只是浅尝一口,慢声道:“调香要么是家学渊源,要么家底丰厚、弄得那些耗材耗力的珍贵香料也不心疼。
那苏小姐出身六品官宦之家,家世不显,制香技艺教你就算了,可这般珍贵的香方,她竟肯随意教给你,瞧你制香的手艺想也是常常练习,也是那位提供的?难不成是预示到了自己日后身份尊贵不成,竟是这般奢靡。”
此话诛心,句句陷阱。
可是此时柳闻莺根本不关注唐大娘子对自己的试探——
明明她知道苏媛是未来的太孙妃,明明苏媛的身份金家想来都已经打听了清楚,可是还是因为质疑自己的来历和身份却选择连带着苏媛一起贬低。
柳闻莺当即抬眸,盯着唐婉看过来的质疑眼眸反驳:
“唐大娘子这话不妥,虽说苏大人家家世并不显赫,可苏小姐外祖乃是当朝文太师,文大太太更是太师独女,昔日嫁人时十里红妆更是价值连城价值连城。”
在家底这上面,苏媛绝非唐婉说的家底不丰。
可,这些并不是柳闻莺最想说的。
柳闻莺冷笑一声,接着道:
“唐大娘子说的‘身份尊贵’究竟是指什么?
是指未出阁靠父亲与家族?
出嫁后靠丈夫?
年老时靠儿子的这样荣耀?
这般依附得来的荣耀里又怎能证明女子本身的尊贵呢?”
这话一出,金芙蕖在旁惊得手心冒汗,后背凉。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金芙蕖都只敢私下里嘀嘀咕咕,她也从未见过柳闻莺这般堂而皇之将这样的话大声说出来。
哦,不。
或许,当日她们初见时,柳闻莺在甘棠为自己解围时说出的那些话时她就该知道柳闻莺就是能够说出这话的人。
唐婉脸上却罕见地掠过一抹错愕,眸中竟掺了几分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欣赏。